又關上了門,坐回到嚴嵩身邊。
北京都察院大堂
原來右邊跪哭的那些人依然跪在那裡,有些還在抽泣拭淚。原來左邊沒跪的那些人這時也都跪了下來。
高拱大聲地:“上渝!各御史和各部衙門所有官員,平時有察知嚴黨罪行者都可以立刻上疏參劾!至於兩京一十三省各部衙官員,平時依附嚴黨者,也望爾等幡然悔悟,反戈一擊,朝廷自會酌情恩寬!”
底下更是一片沉默。突然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請問高大人,嚴嵩和嚴世蕃現存所定何罪?皇上可有處置?”說這話的人是葉鏜。
高拱的目光倏地刺向了他:“剛才已經說了,正在徹查。”
萬寀的聲音響了起來:“請問高大人,嚴嵩任內閣首輔二十年,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官員的任職多數出於嚴嵩的票擬。高大人適才說依附嚴黨者,不知這也算不算依附嚴黨?”此言一出,滿堂轟然。
嚴嵩府邸書房門外大院
二十壇醬菜都被抬到了這裡,佔了好大一片院落。
六心居當家的老闆是個中年人,被領到這裡,卻不敢進去,跪在院子裡大聲說道:“小民拜見閣老。今年小鋪醃製的各式醬菜一共二十壇,奉閣老之命,都送來了。”
正如徐階所料,昨夜提刑司、鎮撫司圍了嚴世蕃幾個人的府邸,不到天明巳傳遍了京城,如果徐階不派人傳話,這老闆今天打死了也不會再送醬菜來。因徐階傳喚,此時不得不來。這時遙遙望見書房裡既坐著嚴嵩也坐著徐階,他口稱閣老自然不錯,而平時應該說的“敬獻閣老”這時改成了“奉閣老之命都送來了”,這個閣老自然指的就是徐階了,更加沒錯。虧他這時竟能琢磨出這幾句難說的話,總算說得滴水不漏。
說完,他便低頭跪在那裡,再也不動。
嚴嵩府邸書房
這幾句話嚴嵩也聽到了,坐在那裡茫茫地向門外的院子望去:“是趙老闆嗎?進來吧。”
從這裡可以看到,那個趙姓老闆依然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嚴嵩望向了徐階:“他怕見我了。徐閣老,煩你叫他進來吧。”
徐階只好望向門外:“嚴閣老叫你,你沒有聽到嗎?”
“是。”那趙老闆這才應了一聲,萬般不情願地爬了起來,走到了門邊,再不肯進來,就在那裡又跪下丁。
“趙老闆。”嚴嵩又叫了他一聲。
“在。”那趙老闆這個在字答得有如蚊蠅,頭卻依然低在那裡。
徐階:“閣老叫你,抬頭回話!”
“是。”那趙老闆不得不抬頭了,卻只望向徐階,不看嚴嵩。
嚴嵩依然嘮叨著:“二十多年了,難為你每年幾次給我送醬菜。記得你多次說過,想請我為你的店面題塊匾。今天我就給你寫。”
那趙老闆立刻伏下頭去,慌忙答道:“小民一間小店,做的都是平常百姓的生意,怎敢煩勞官家題匾。萬萬不敢。閣老若無別事,小民就此拜別。”說著磕下頭去。
嚴嵩笑了,笑出了眼淚,轉望向徐階:“徐閣老你都看見了。平時,多少人千金求老夫一字而不可得。現在,老夫的字白送人,都沒人敢要了。回去吧,今後老夫也不會再煩你送醬菜了好好做生意,皇上也喜歡吃你們的醬菜呢。”
那老闆連忙磕了最後一個頭,爬了起來,低頭躬身退了出去。
“來人。”嚴嵩這一聲竟然叫得中氣十足。
他的一個管事進來了,望著他滿臉黯然。
嚴嵩:“挑一罈八寶醬菜,我要敬獻皇上。”
玉熙宮精舍
今日嘉靖的蒲團前多了一張從裡面透出紅來的印度細葉紫檀小方桌,桌子上擺著三副碗筷:那碗是汝瓷官窯的極品,為開片粉青瓷,薄得像紙,乍看一片青色,細看從青裡又透出淡淡的粉紅。據說這粉青瓷在汝瓷官窯裡也只出過一窯,是天賜的神品,之後,汝窯雖也出過紅青藍青卻再也沒有出過粉青。碗裡的三把勺也是定窯的變窯極品,外釉通體素白,從裡面卻透出淡淡的暈黃。這時三把勺擱在三隻碗裡,宛如三片橢圓的月亮浮在粉青的水中。那箸平常些,是象牙鑲銀的箸,箸尖上的包銀擦得鋥白閃亮,箸身的象牙從裡面透出閃亮的黃來,主要是為了拿起來稱手,又能防毒。
嘉靖依然坐在蒲團上,嚴嵩依然坐在東面上首,徐階還是坐在西面下首,一如平時三人的座次。
嘉靖的目光帶著複雜的眼神終於望向了嚴嵩。嚴嵩微低著頭,徐階是一直就低著頭,二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