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堤下乾裂和青苗雜沓的農田。
戚繼光的目光是那樣的冷,冷得列在那裡的步騎官軍一片沉寂,連馬都一動不動。
軍隊的突然躁動,直到這時才讓馬寧遠和常伯熙張知良明白是戚繼光來了。
常伯熙:“他來幹什麼?”
張知良:“不會是來把兵調走的吧?”
“兵是部院調給我的,他調不走。”馬寧遠說著,大步向戚繼光走去。
常伯熙和張知良也緊跟著走去。
“調兵的時候你恰好不在。”馬寧遠大聲地走近戚繼光,“部院的調兵令我可給你留下了。”
戚繼光這時竟不理他,而是把目光狠狠地盯向他面前那個騎軍軍官:“這些青苗是你帶人踏的?”
那軍官一凜:“是屬下……”
啪的一聲,戚繼光手裡的馬鞭閃電般在那軍官的臉上閃過。
鞭梢擊處,那軍官的臉上立刻顯出一條鮮紅的血印。
那軍官被重重地抽了一鞭之後反而站得更直了。
戚繼光緊接著厲聲問道:“還有誰踏了青苗,都站出來!”
那些踏過青苗的兵士從馬側向馬頭跨了一步,依然是整齊的兩行。
戚繼光策著馬從站著的這兩行兵士中間行去,手上的馬鞭左右飛舞,一鞭一道血印!
每個被抽計程車兵反而都挺直了身子。
馬還在穿行,鞭還在飛舞。
常伯熙和張知良懵了。衙役們懵了。遠遠的那些百姓也懵了。
馬寧遠的臉卻越來越青了。
戚繼光手中的馬鞭停了,接著向那些官兵大聲說道:“又是斷水,又是踏苗!當兵吃糧,你們吃的是誰的糧!”
“當然是皇糧!”馬寧遠這時還有什麼不明白,當下大聲接道。
戚繼光這時也不能不理他了,望向了馬寧遠:“皇糧又是哪兒來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馬寧遠聲音更大了,“皇糧當然是皇上的!”
“說得好!”戚繼光犀利的目光望著馬寧遠,“那你們斷的就是皇上的水!踏的就是皇上的苗!”
這話立時把馬寧遠頂在那裡,那張臉憋得鐵青。
戚繼光又不再理他了,坐直了身子,望向他的那些士兵:“知道斷皇上的水,踏皇上的苗是什麼罪嗎?”
“死罪!”所有計程車兵居然都大聲回答,顯然他們都知道自己將軍問話的用意。
“明白就好!”戚繼光大聲令道,“集隊!回兵營!”
所有的兵士都開始跑向他的面前集隊。
百姓們明白過來了,開始有人喊叫:“他們還抓了人,戚將軍,叫他們放了我們的人吧!”
“放人!”“放人!”許多聲音響了起來。
戚繼光卻不再看百姓一眼,繼續望著自己計程車兵集隊。
“這、這到底是和我們對著幹,還是和朝廷對著幹!”常伯熙氣急敗壞。
“府臺大人,不能讓戚繼光把官兵帶走。”張知良也慌了,急忙向馬寧遠說道。
馬寧遠衝向戚繼光大聲嚷道:“戚繼光,你的官兵可是部院調給我的,你沒有權利帶走!”
戚繼光聲音冷冷的,卻十分堅定:“我的兵要去打倭寇。”
馬寧遠:“有調令嗎!”
戚繼光:“當然有。”
馬寧遠:“誰的調令?”
戚繼光:“有調令也用不著給你看。想知道,去上面問。”
“我知道你的來頭。”馬寧遠瞪圓了眼睛,“是不是那個譚綸下的調令?”
戚繼光沉默了一下,不再理他,繼續看著官兵集隊。
馬寧遠:“戚繼光,你是部堂的人,我也是部堂的人,想反水,沒有好下場!”
戚繼光望著他的臉,冷冷一笑,將頭低了下來,低聲道:“你既是部堂的人,我就勸你一句。把抓的這些人都放了,要不然我的兵馬一走,他們不準就會把你扔到河裡去。”說完,他猛地一勒韁繩,大聲命道:“走!”
那匹馬揚蹄奔去。
整齊的蹄聲和步聲,所有的官兵掠過孤零零站在那兒的馬寧遠,緊跟著戚繼光的那匹馬奔去。
百姓開始湧動了,黑壓壓地向大堤上馬寧遠他們的三乘轎子和十幾個衙役鎖住的那幾個人湧來。
“放人!”“把人放了!”百姓中又響起了吼聲。
常伯熙和張知良首先恐慌了,同時靠向馬寧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