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為你停駐,
萬事萬物,萬事萬物,
都讓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夏天,冬天,春花和秋樹,
山河可變,海水可枯,
日月可移,此情不變,
萬事萬物,萬事萬物,
都讓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哦,美好的時光!美好的青春,美好的萬事萬物!就有那麼一段日子,他們每天下午窩在水源路的小屋裡,她聽唱片,他查字典,卻始終保持著那麼純那麼純的感情,他只敢握握她的手,深怕進一步就成了冒犯。直到有一天,他正查著字典,她彎腰來看他所寫的字,她的頭髮拂上了他的鼻尖,癢癢的。他伸手去拂開那些髮絲,卻意外的發現,在她那小小的耳垂上,有一個凸出來的小疙瘩,像顆停在花瓣上的小露珠。他驚奇的問:“你耳朵上面是個什麼?”
“噢!”她笑了,伸手摸著那露珠。“我生下來就有這麼個小東西,湖北話,叫這種東西是鴕鴕,所有圓圓的鼓出來的東西都叫鴕鴕,所以,我小時候,祖父祖母都叫我鴕鴕。”
“鴕鴕?”他幾乎是虔誠的看著她,虔誠的重複著這兩個音。“怎麼寫?”“隨你怎麼寫,鴕,一個發音而已。”
“鴕鴕。”他念著,她的乳名。“鴕鴕。”他再念著,只有她有的特徵。“鴕鴕。”他第三次念,越念越順口。“鴕鴕。”他重複了第四次。“你幹什麼?”她笑著說:“一直鴕鴕啊鴕鴕的。”
“我喜歡這兩個字,”他由衷的說,驚歎著。“我喜歡你的耳垂,我喜歡只有你才有的這樣東西——鴕鴕。啊!”他長嘆,吸了口氣。“我喜歡你,鴕鴕。”
他把嘴唇蓋在她的耳垂上,熱氣吹進了她的耳鼓,她輕輕顫動,軟軟的耳垂接觸著他軟軟的嘴唇,她驚悸著,渾身軟綿綿的。他的唇從她的耳垂滑過去,滑過去,滑過她平滑光潔的面頰,落在她那溼潤、溫熱、柔軟的嘴唇上。
從沒有一個時刻他如此震動,從沒有一個時刻他如此天旋地轉,在他生命中,這絕不是他的初吻,是不是她的,他不敢問,也不想知道,但,生平第一次,他這樣沉入一個甜蜜醉人的深井裡,簡直不知自身之存在。哦,鴕鴕!鴕鴕!他心中只是輾轉低呼著這名字。擁她於懷,擁一個世界於懷。一個世界上只是一個名字——鴕鴕。湖北話,它代表的意思是“小東西”。“小東西”,這小東西將屬於他。他輾轉輕吻著那溼熱的唇。鴕鴕,一個小東西。一粒沙裡能看世界,一朵野花裡能見天國,在掌中盛住無限,一剎那就是永恆!哦,鴕鴕,她是他的無限,她是他的世界,她是他的天國,她是他的永恆。匆匆,太匆匆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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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青始終不能忘懷和鴕鴕初吻時,那種天地俱變,山河震動,世界全消,時間停駐的感覺。這感覺如此強烈,如此帶著巨大的震撼力,是讓他自己都感到驚奇的。原來小說家筆下的“吻”是真的!原來“一吻定江山”也是真的!有好些天,他陶醉在這初吻的激情裡。可是,當有一天他問她,她對那初吻的感覺如何時,她卻睜大了她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坦率的,毫不保留的說:“你要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廢話!韓青心想。他最怕袁嘉珮說這種話,這表示那答案並不見得好聽。“當然要聽真的!”他也答了句廢話。
“那麼,我告訴你。”她歪著頭回憶了一下,那模樣又可愛又嫵媚又溫柔又動人。那樣子就恨不得讓人再吻她一下,可是,當時他們正走在大街上,他總不便於在大庭廣眾下吻她吧!她把目光從人潮中拉回來,落在他臉上,她的面容很正經,很誠實。“你吻我耳朵的時候,我只覺得好癢好癢,除了好癢,什麼感覺都沒有。等你吻到我嘴唇時……嗯,別生氣,是你要問的哦……我有一剎那沒什麼思想,然後,我心裡就喊了句:糟糕!怎麼被他吻去了!糟糕!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糟糕,怎麼不覺得romantic?糟糕!被他吻去了是不是就表示我以後就該只屬於他一個人了?……”
“停!”他叫停。心裡是打翻了一百二十種調味瓶,簡直不是滋味到了極點。世界上還能有更掃興的事嗎?當你正吻得昏天黑地,靈魂兒飛入雲霄的當兒,對方心裡想的是一連串的“糟糕”。他望著她,她臉上那片坦蕩蕩的真實使他更加洩氣,鴕鴕,你為什麼不撒一點小謊,讓對方心裡好受一點呢?鴕鴕,你這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小東西!
袁嘉珮看看他,他們在西門町的人潮裡逛著,他心裡生著悶氣,不想表現出來,失意的感覺比生氣多。他在想,他以後不會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