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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部分

對恭王的議論,轉向另一個話題:“本朝君德甚厚。就拿勤政來說,事無大小,當日必辦。即此一端,便可以跨越前代。前明嘉靖帝在位四十五年,前前後後加起來,臨朝之日不會超過三年。本朝歷代皇帝,非重病不缺一天,真是前朝少有。又如大亂之後而議減徵,餉竭之日而免報銷。數者皆非亡國舉動,足下以為何如?”

“數者皆非亡國舉動”一句話,使趙烈文頗覺意外,他於此窺視出曾國藩對國事蜩螗的憂慮不滿的心理,試探著說:“大人問卑職對本朝君德的看法,請恕卑職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肆。”

“這裡沒有外人,你只管放心說。”曾國藩微微一笑。

得到鼓勵,趙烈文的膽子更大了,遂痛快陳詞:“天道窮遠難知,不敢妄對。卑職以為,自三代以後,論強弱不論仁暴,論形勢不論德澤。比如諸葛亮輔蜀,盡忠盡力,民心擁護,而卒不能復已絕之炎劉;金哀宗在汴,求治頗切,而終不能抗方張之強韃。人之所見不能甚遠,既未可以一言而決其必昌,亦不得以一事而許其不覆。議減徵,說來是仁政,但創自外臣,本非朝廷旨意;免報銷,當然顯得寬容,但餉項原就是各省自籌,無可認真,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這些都是取巧的手腕。至於勤政,的確為前世所罕見,但小事以速辦而見長,大事則往往以草率而致誤。以君德卜國之盛衰,固然不錯,但中興氣象,第一貴得人。卑職看今日中樞之地,實未有房、杜、姚、宋之輩,若僅以勤政之形式而求中興,恐未能如所願。”

趙烈文這些論點,曾國藩深以為然。恭王聰明而不能鎮百僚,文祥正派而規模狹隘,寶洌Я榛畹�宦�絲冢�薪誆俚慕鮭寥室蝗耍�從植瘧∈肚場J本志≡誥������獍嘁�本褪欽獍悖��氯綰文苤竿�啃睦鎪湔庋�耄�焐先床荒茉尥�粵椅牡牟還е�浴K��傯��饢患�律釹傅哪渙哦猿��目捶ǎ�旌�Φ潰骸氨境��俁覽浚�嗲笆浪�蕖7滄嗾郟�攣藪笮。�洞鎘�埃�廖捋氈巍<慈玢涓Σ喂儺惴逭鄞�接��埃�侍�蟠��矣衩嫖剩�鮒剛壑幸喚謨肟矗�渙疃萌�摹I院蠓盤吠⑾濉⒚嗌��巳ズ�輩榘歟����ι脅恢�寄�R慌�髁儆���先鞝耍�喙爬春奔�!�

趙烈文冷笑道:“當今太后處事,確如大人所言,其詭秘之程度,連軍機大臣都無法知曉,太后亦矜矜自喜此中手腕。然女流之輩畢竟不懂得,威斷在俄頃,而矇蔽在日後。當面都唯唯諾諾,謹遵照辦,一出外則恣肆欺蔽,毫無忌憚。一部《紅樓夢》,把這種面目都寫絕了。卑職有時想,堂堂大清王朝,竟如同一座百年賈府,外面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不久就會有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的一天到來。”

趙烈文的話說得如此明白可怕,令曾國藩憂鬱不安,正想為太后申辯兩句,歐陽兆熊應邀來了。他趕緊中斷這番談話,吩咐擺菜吃飯。本來興致很濃的一餐告別晚宴,卻因此而吃得不甚暢快,待歐陽兆熊和趙烈文告辭回家後,曾國藩的心潮仍不能平靜。

這時歐陽夫人正患咳喘,不能長途跋涉。曾國藩留下紀澤夫婦在江寧照料,帶著紀鴻和眾幕僚們,冒著嚴冬酷寒,頂著北風,匆匆離開兩江,他要趕在同治八年元旦前進入京師。

三初次陛見太后皇上,曾國藩大失所望

曾國藩離開京師已整整十七年了。當綠呢轎車進入彰義門洞時,他不覺心頭一熱,無聲念道:北京啊,北京,今天總算又見到你了!轎車穿過廣安門,在一條狹長的街道上緩緩行駛。這一帶是原金朝的中都城,繁華的往昔早已隨著歷史煙雲過去,剩下的只是一些破舊低矮的民房和窄陋的街巷衚衕。出了宣曜門,很快便進入正陽門大街。遠遠地可以望見閃耀著明黃色彩的宮殿群了,輦轂重地雍容尊貴的非凡氣派終於出現在眼簾。曾國藩看著看著,視線漸漸模糊,心底思潮翻卷。十七年了,多麼不平凡的十七年啊!當年雄壯軒昂的禮部右侍郎,已被常人不可想象的艱難險阻、憂傷恐懼、委屈打擊、苦心思慮,打磨得兩鬢如霜,兩頰如削、疲弱得似經受不起轎窗外揚起的風沙。這十七年間的腥風血雨,究竟靠什麼挺過來了呢?是靠青年時代立下的雄心壯志?靠鏡海師所傳授的理學修養?還是靠對三朝皇恩的報答之心?這十七年來所做的一切,究竟又是圖的什麼呢?為名標青史、流芳百世?為維護名教、拯民水火?還是為了眼前這座京城,以及住在這裡的大大小小的官吏和他們的主子?

曾國藩的身旁坐著昨天特地出城迎接的周壽昌。往日的風流才子,而今也是五十四五歲的人了,現官居翰林院侍讀學士。他身穿深紫色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