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把柄,發作不得。正憋得火燒火燎間,一個粗壯的身影硬生生從正房追了出來,三步兩步追上程小九,熱情十足地問候道:“是小九啊。好不容易來一次,怎麼不多坐一會兒?杏兒帶著貼身丫頭去她好朋友家裡了,估計再過片刻就會趕回來!”
光聽身後的動靜,程小九就知道說話的是自己的妗子朱杜氏。連忙笑著回頭作揖,斟酌著答道:“不坐了,舅舅很忙。我也得回家去讀書。再晚了日頭就落了。”
“你這孩子,每次都急匆匆的,凳子都沒坐熱就走!”朱杜氏擋住丈夫,用七寸長的繡鞋狠狠地踩了後者的腳面一下,滿臉惋惜。“杏兒前幾天還說給你做件衣服呢。我見天熱,便讓她入了秋再動手。反正你夏天時也穿不到。”
“多謝杏花妹妹。也多謝妗子!”程小九再次抱拳,“我這次來得匆忙,也沒給杏花妹妹帶什麼禮物,妗子別怪我疏忽便是!”
“嗯!”朱萬章剛欲開口,腳上一疼,呲牙咧嘴。
“你這孩子!”朱杜氏換了一隻腳去踩丈夫,將丈夫的客氣話硬生生給踩回喉嚨裡。“怎麼還叫我妗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杏兒沒定親呢!該改口了,你們兩個都老大不小了!咱們親上加親,這是十幾年前就說好了的!”
程小九笑著點頭,卻不肯順著對方的意思來。“我知道,妗子。不過我現在還沒有任何出息,不敢委屈了杏花妹妹!等過兩年吧,我把程家振作起來,肯定拿轎子抬杏花過門!”
“那我可等不及了!”朱杜氏一手掐腰,一手在面前上下晃動。把個老夫子朱萬章晃得頭暈眼花,壓根底下蹦不出任何說辭。“杏兒既然許了你,是穿綾羅綢緞,還是吃糠咽菜,都是她的命,怪不了別人。我們做父母的也不能拖著不讓她出嫁。前天我去隔壁的老吳家,他的女婿也是像你這般大年齡,卻早早地把女兒嫁了過去等著抱外孫。嘻嘻,那女婿怯生生的,看上去就是個懂得對妻子好的男人。”
還沒等朱萬章和程小九兩個說話,她再次用力跺了下腳。“不過,那老吳夫妻也挺有意思,居然討了男方二十貫彩禮錢。街坊門笑他們夫妻賣女兒,他們卻振振有詞。說什麼禮錢要少了,顯不出女兒的身份來,會讓女兒被夫家和街坊鄰居們瞧不起。我呸!呸!就他們家荷葉那模樣,居然也好意思談什麼身份!”(注1)
程小九心下透亮,連對朱家的最後一絲好感也消失殆盡。笑著點點頭,冷靜地答應道,“我當然不能讓杏花妹妹等成老姑娘。舅舅,妗子大可放心,我最遲在今年臘月,肯定給你們個準信兒!”
“那就好,那就好,我等你改口啊,你這倔孩子!”傍晚的夕陽下,朱杜氏不停地揮手,就像剛剛做成了一筆生意的老鴇。直到程小九背影在街盡頭消失,才轉過頭來,狠狠地掐了丈夫一把,低聲啐道:“沒用的老東西,眼瞅著女兒要掉火坑,還吭吭哧哧出不來一句正經話。回家,關起門來咱們再算賬!”
“你下手輕一點,給我在人前留些顏面!”朱萬章皺了皺眉頭,小聲抗議。在這個家中,他的抗議素來是沒有效果的。腰間又捱了幾下後,只好耷拉著腦袋返回家門。
“二十貫,他們老程家到年底能拿出二百個餘錢來,我就不姓杜!”夫妻兩個進了屋,朱杜氏拍著手炫耀。女兒已經出落成了一朵花,無數有錢有勢的人家上門求肯。把女兒嫁給程家的窮小子,難道自己夫妻兩個瘋了麼?
朱萬章也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與堂姐家恐怕已經恩斷義絕。想想當年自己落魄時在姐夫那裡得到的幫助,心情在輕鬆之餘,隱隱又添上了幾分愧疚。可自己就這麼一個掌上明珠,嫁入程家,的確等同於跳進了火坑裡。所以無論如何愧疚,也得儘早將這段不該有的親事了結掉。
“你怎麼不說話啊,難道我的辦法不好麼?”炫耀了半天卻得不到丈夫的附和,朱杜氏有些惱怒地追問。
朱萬章先是嘆了口氣,然後鄭重點頭。“好。當然好。有些話我不方便說,你說出來,也是應該。但我總覺著小九這孩子不像個窮困潦倒的命兒。他小時候是我親自啟的蒙,無論教給他多難的字,一學就會,從來不需要我重複第二遍!”
“好,好,捨不得你這外甥了是不是?他好,人品好,武藝也好,學問也拿得出手!”朱杜氏不斷冷笑,“就是命不濟啊。攤上一個圖謀造反的爹,還有個多災多病的娘。再好的學問,能頂飯吃麼?反正你也別指望著後悔,我今天已經把話挑明瞭,要不他年底拿二十貫銅錢來,要不他主動提出退婚,反正別指望杏兒過去跟著他受苦!”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