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破陣樂皆用龜茲樂。不僅朝廷諸大樂率用龜茲樂,笛及羯鼓亦複用之。元稹《連昌宮詞》雲:①
逡巡大遍《涼州》徹,色色龜茲轟綠續。
《逸史》曾記長安善吹笛之李謩(《樂府雜錄》作謨)與獨孤生故事,謂謩師為龜茲人,其辭雲:②
獨孤曰:〃公試吹《涼州》。〃至曲終,獨孤生曰:〃公亦甚能妙。然聲調雜夷樂,得無有龜茲之侶乎?〃李生(李謩)大駭起拜曰:〃丈人神絕,某亦不自知,本師實龜茲人也。〃
微之所記當亦指笛而言。此為龜茲樂在管樂方面極為有勢之一證也。段成式又云:③
玄宗嘗伺察諸王。寧王常夏中揮汗挽鼓,所讀書乃龜茲樂譜也。上知之喜曰:〃天子兄弟當極醉樂耳。〃
按寧王長子汝南④王璡,又名花奴,善擊羯鼓。疑寧王之揮汗挽鼓,亦為羯鼓,而龜茲樂譜則羯鼓譜耳。南卓《羯鼓錄》附諸宮曲,太簇商有〃耶婆色雞〃,此曲即出於龜茲;⑤《黃鶯囀》當即《春鶯囀》。玄宗特喜羯鼓,於是宋璟、宋沇之流,亦相率承風。龜茲、高昌、疏勒、天竺諸部雖俱用羯鼓,而就《羯鼓錄》附諸宮曲觀之,疑唐代盛行於長安之羯鼓,其淵源實出於龜茲也。
龜茲樂中尚有觱篥,亦曾盛於長安。德宗朝之尉遲青,官至將軍,居在常樂坊。大曆中,以技折服幽州名手王麻奴。王麻奴於高般涉調中吹一曲勒部羝曲,青能用銀字管於平般涉調中吹之。按隋蘇祗婆介紹琵琶七調,其中有般涉調。又其他諸調,印度樂中每不之見,則蘇祗婆之琵琶七調,當系由印度樂蛻出之另一西域系統之音樂。因其宮調與中國舊樂可相比附,故遂特為言樂者所喜用耳。
隋唐以來之西域樂,大率樂與舞不相離。唐代樂府中盛行之樂舞,段安節記述甚詳。《樂府雜錄·舞工》雲:
舞者樂之容也。有大垂手小垂手:或如驚鴻,或如飛燕。婆娑舞態也;蔓延舞綴也。古之能者不可勝記。即有健舞、軟舞、字舞、花舞、馬舞。健舞曲有《稜大》、《阿連》、《柘枝》、《劍器》、《胡旋》、《胡騰》。軟舞曲有《涼州》、《綠腰》、《蘇和香》、《屈柘》、《團圓旋》、《甘州》等。
字舞、花舞、馬舞,解見段氏此文自注,茲不贅述。健舞、軟舞之名,何所取義,今不甚可知。據《教坊記》及《樂府詩集》引:健舞曲為《阿遼》、《柘枝》、《黃獐》、《拂林》、《大渭州》、《達摩支》;軟舞曲為《垂手羅》、《回波樂》、《蘭陵王》、《春鶯囀》、《社渠》、《借席》、《烏夜啼》;與今行段氏《樂府雜錄》微異。健舞曲中今確知其出於西域、含有伊蘭風味者,凡有《胡騰》、《胡旋》、《柘枝》三種;開元、天寶以後,盛行於長安,後更遍及於中國各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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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節:五 西域傳來之畫派與樂舞(4)
唐人詩紀述此種胡舞者不少。於胡騰舞,有劉言史、李端二人詩可據。劉言史《王中丞宅夜觀舞胡騰》詩云:①
石國胡兒人見少,蹲舞樽前急如鳥。織成蕃帽虛頂尖,細胡衫雙袖小。手中拋下葡萄盞,西顧忽思鄉路遠。跳身轉轂寶帶鳴,弄腳繽紛錦靴軟。四座無言皆瞠目,橫笛琵琶遍頭促。亂騰新毯雪朱毛,傍拂輕花下紅燭。酒闌舞罷絲管絕,木棉花西見殘月。
王中丞即王武俊,宅在長安,說見本篇論〃流寓長安之西域人〃一節。李端《胡騰兒》詩云:①
胡騰身是涼州兒,肌膚如玉鼻如錐。桐布輕衫前後卷,葡萄長帶一邊垂。帳前跪作本音語,拾襟攪袖為君舞。安西舊牧收淚看,洛下詞人抄曲與。揚眉動目踏花氈,紅汗交流珠帽偏。醉卻東傾又西倒,雙靴柔弱滿燈前。環行急蹴皆應節,反手叉腰如卻月。絲桐忽奏一曲終,嗚嗚畫角城頭髮。胡騰兒,故鄉路斷知不知?
李詩末句,大約即指河隴為吐蕃所陷而言。就劉李二人詩觀之,胡騰舞大約出於西域石國。舞此者多屬石國人,李端詩〃肌膚如玉鼻如錐〃,則其所見之胡騰兒為印歐族之伊蘭種人可知也。此輩舞人率戴胡帽,著窄袖胡衫。帽綴以珠,以便舞時閃爍生光,故云珠帽。蘭陵王、拔頭諸舞,舞人所著衫後幅拖拽甚長,胡騰舞則舞衣前後上卷,束以上繪葡萄之長帶,帶之一端下垂,大約使舞時可以飄揚生姿。唐代音聲人袖多窄長,為一種波斯風之女服。因衣袖窄長,故舞時須〃拾襟攪袖〃,以助迴旋。李端詩〃帳前跪作本音語,拾襟攪袖為君舞〃,大約係指舞人起舞之先,必須略蹲以胡語致詞,然後起舞。宋朝大麴,奏引子以後,竹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