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瘋瘋癲癲,二目睜合之間隱隱精芒四射,斷定不是庸流,益發不敢怠慢,忙躬身答道:“在下情甘認罰,請老先生吩咐吧。”
化子又道:“我說出口,你卻不許不算。不過我向例不強人所難,你辦不到的事,我也不會出口。”申林初意對方形同乞丐,也許想要點錢,但真高人又決不會有此行徑,心想:他既表明不強人所難,決無什麼作不了的事。脫口應道:“哪有說了不算之理?”
化子突把雙目一翻,笑嘻嘻道:“我沒別的,生平有個小脾氣,愛喝點酒。我身上帶了一葫蘆高粱酒,剛喝了一半就睡著了,興還沒盡。如在往常,我一個人喝倒沒什麼,因為我窮,人世上的富貴功名永遠沒我這一號。我也想得開,拿它倒過來看,照倒拿夢當真事。適才那夢大怕人,準知道我一睡著,賊羔子準定還是把我人皮給剝下來。我喝醉酒,就為的是想睡熟了來做夢。這夢一定還連著來,並且來得還快。我想叫你在旁守著,等到夢裡小賊羔子要害我時,再將我一腳踢醒,你再走你的。我知你花兩錢打發我化子倒行,這樣耽誤你時候必不願意。但你已然答應,如是反悔,我不等夢裡小賊剝皮,我先醒著把你剮了,好永遠做我夢裡的幫手。你幹不幹呢?”
申林雖看出對方是一高人,聽他如此說法,也不禁心裡暗笑,暗忖:欲速不達,真是不錯。只圖求快,反遇上這類糾纏。已然應允,不容改口,此是去往前途要道,敵人走過,還能看見。既不願得罪此人,估量那三賊也許能夠應付,且敷衍完了這人再說。
如能趕在三賊前頭固好,否則只好等他過時,再尾隨下去相機行事也是一樣,便問道:
“老先生尊姓大名?酒是在這裡吃,還是另換地方?”化子答道:“我向來沒有名字,你不必間。適才睡在河邊捱了一腳,再要有幾個和你一樣心急的人走來。不用剝皮,先把我踢死了,那如何行?下流不遠,松林內有片墳地,那裡最好,再往前,還泊有三隻大船。酒不夠時,可和他們討去。既然答應,快跟我走。不然這夢要做不成,留到改日,還不把人急死!”申林一聽,邢飛鼠船就在前面,自合心意,立即應諾。為想試試對方腳程,笑說一聲:“老先生請!”暗中提勁,往前馳去。化子急喊道:“我跟不上!你到那墳地裡等我去吧。先到先等。誰要說了不算,準是雜種!”
申林一邊應諾,仍自加急前馳,耳聽後面無什聲息,回顧人跡已杏,心想:看這人神情,好似內外功都有根底,就趕不上,也不至於如此落後。他說的本是瘋話,也許真醉,中途閃腿,或是岔個別路,沒有追來。已然答應人家,管他是真是假,不可失信。
反正順路,且尋到那松林,等他不來再走。心雖想著,腳步並未放緩。前去不足二里之遙,申林腳底本快,一晃便到。正跑得快,瞥見前面道側松林在望,以為路是直的,沿途俱是野地田岸,僅起步不久,有十餘株雜樹當路,餘者縱有田舍園圃,均與江邊一帶隔遠,沒法抄走近路。化子不是根本沒有追來,便是後到,及至縱身入林一看,內中果是一片大墳地,正暗笑化子瘋言瘋語,不知是什用意,略等片刻不來,再去大船上送信,忽聽當中正墳後面有人念道:“年輕人靠不住,這時還不見來。酒也吃醉了,非睡不可,這一做夢,非讓賊羔子把我剝了皮不可。不睡又不行,這卻怎了?誰要吵醒我的好夢,休怪我和他拼命!”
申林側耳一聽,正是那化子的口音,知遇異人,不禁大驚,且喜不曾造次,忙喊:
“有勞老前輩受等,後輩來了!”說完,沒聽應聲。繞到墳後一看,哪有人影?地上卻放著一個大葫蘆。連喊兩聲,不聽答應,細一尋思,猛想起化子自稱“一醉必睡”,頗似酒樓三個人所說的老怪物。如果料得不差,照此行徑,分明早已知道有人暗算,只不知將自己引到這裡作什?敵人將到,不便再喊,滿松林找了個遍,也無化子蹤跡。因已認定化子便是三賊所說的老怪物,並又有了準備,三賊決非對手,心中也就但然,打算看個水落石出,不再作往大船送信之想。獨自在墳前等了一會,還無動靜,估量三賊此時離酒樓趕來,尋人行刺。化子也許迎上前去。在此呆等,有什意思、邊想邊往外走,剛離到江邊路上,瞥見一條人影順著沿途樹林,掩掩藏藏往下流頭去路走去。定睛一看,頗似酒樓所遇三賊之一,忙掩在那人身後,尾隨下去。
這一帶江岸多是墳地,雖然荒僻,相隔村落較遠,沿途也有些零星人家散置其間。
前行人正走之間,忽然汪汪兩聲,由附近林內竄出一條野狗,撲向前去,張嘴就咬。那人一閃避過,那狗仍是追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