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自己的酒量長了,沒敢言語。”
“別生氣,等我能掙錢了給你打;還給你打好酒,你那破燒酒,實在是不好喝。”
“等喝上你打的酒,咱還不知在不在哩。
“別那麼洩氣,你就好好活著吧;有羊早晚能趕到坡上去,有兒你早晚能喝上酒。喝。”又隨了一盅。
“爹,你咋不喝了?”翁大元問。
“不喝了,再喝就沒酒了。”
“牆角那兒不是還有一罈子嗎?”
“那是留著過年喝的老酒。”
“咱先喝,明兒再弄一罈子,放在熱炕上培,也是老酒。”
“喝就唱,老的還怕小的!”翁上元說。
“爹,你先請。”翁大元說。
幾盅老酒下肚,翁上元的眼窩溼潤了,“大元,爹也給你留不下什麼,一切都靠你自己啦。”
“爹,你甭說這個,你老也不容易。”
翁上元的眼窩就更溼潤了,“不說那個,咱們喝。”
兩人越喝越心酸,都流下眼淚來;那眼淚越流越洶湧,竟酣然作哭。
哭過了,翁上元說:“大元,這酒喝得痛快。咱爺兒倆也劃幾拳。”
翁大元說:“劃,咱喝就喝個痛快。”
“爺兒倆好啊,八匹馬啊!”
“六六六六啊,看谷繡啊!”
“九九九九啊,穿皮襖啊!”
“二二二二啊,龍下蛋啊!”
“……”
他們劃的是山裡的土令。
喝到這個份上,父子倆已失去了輩份的束囿,只覺得就是兩條漢子在喝酒。父親不讓兒子,兒子也不服老子;你喝我喝,我喝你喝,喝得昏天黑地。父子倆在酒上真的爭起高低了。
當老的喝得眼皮已緊緊地闔上,還準確地端起桌上的酒杯:“這是我的。”
少的腰也軟得直不起,卻仍極快捷地搶過杯來:“不,這杯是我的。”
老的擺一擺手:“咱哥兒倆誰跟誰呢。”
少的一飲而盡:“不,你是我爹!”即便是醉得抬不起頭來,但他心裡明白。
最後,爺兒倆都趴下了。趴在酒桌上。老的把手疊在少的手上;人都失去了知覺,那老子的手,還在少的手上輕輕地敲著,極親情。
五
那天,南先生正在給他的女人翁七妹揉腰;公社來人了,進了他的小院。翁上元陪著,把公社領導介紹給他。領導面帶笑容,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南先生,多年來我們照顧不周,請多多包涵。”南先生感到納罕:我一個接受勞動改造的人,哪裡能談照顧?便連連哈腰,“不敢,不敢!”
公社領導說:“縣裡來了指示,要我們把他接回去,送他回城參加正常的組織生活。”
南先生倒水的手凝固了。
翁上元也剛剛明白,右派分子南明陽還是個黨員。
翁七妹從南先生手裡接過茶碗,“愣什麼呢?給領導倒水。”便挪著身子把水端給了領導。領導看到她吃力的樣子,“你的腿?”
“天生就這樣。”翁七妹笑著說。
“南先生,你還愣著啥,還不招呼客人。”翁上元說。
“噢,他是高興壞了。你不知道,讓他過正常的組織生活,就是說,他的右派問題就要解決了,就要給他恢復名譽,他有出頭之日了。”領導說。
翁上元嚯地站起來,啪地用力拍了南先生一巴掌,“這回你(屍求)的成了,咱妹子也成了!”
南先生已經從凝固狀變成常態,緊緊握住領導的手,“共產黨英明偉大,毛主席英明偉大!”嚶嚶地抽泣起來。
領導說:“南先生,你趕緊收拾收拾,咱們好趕路。”
“這就走?!”南先生很詫異,看了翁七妹一眼。
“對,這就走。領導上有吩咐,讓我快點把你接過去。”公社領導說。
“能不能等兩天?這兒的事,我還得料理料理,交待一下。”南先生說。
“不用了,你先跟我走,到原單位報個到;完事以後,你再回來慢慢處理。我得完成組織上給我的任務。”公社領導急切地說。
“南先生那你就先去吧,別讓領導為難;家裡你放心,那裡的事你辦利落了再回來,你又不是不認得家門兒。”翁七妹說。
南先生忙亂地跟著公社領導上了車。是一輛舊軍用吉普。
上車之前,他對翁七妹說:“你等著我,我很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