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四
後嶺的頭人翁上元,經過幾番努力幾番失敗,他的激情之火,開始減弱了。這以堰田又改種玉米為標誌。 公平地說,翁上元比翁送元有作為:翁上元在時勢的推動下,對後嶺的農業生產做了幾多嘗試:他使後嶺的堰田水利化,不致使糧食生產遭受旱魔的毀滅性打擊,人們不會再以瓜、菜代以主糧,被飢餓扼住喉嚨了。這是一種進步,即便是那麼的不自覺,付出的代價又是那麼的大,在一個近乎洪荒之境的小山村,這的確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但作為翁上元這代人,也基本上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以他所佔據的天力、人力和他自身的條件,也只能在現有的生產力水平上迴圈往復,他已走不出這一迴圈。對現有的生產方式,他已駕輕就熟,指揮生產就如同每日三餐,是一個既定的程式,他不必費多少心思。翁上元感到,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沒多大出息了;希望也就寄予在翁大元這代人身上了。
他問翁大元:“大元,你長大了做點啥?”
翁大元說:“不知道。”
“還當農民?”
“不知道。”
翁上元火了,“你(屍求)的都知道個啥?說出來讓你老子聽聽!”
“反正不想種地了!種來種去也就是那幾塊地,也種不出花來,更種不出金子!”翁大元說。
翁上元心頭一震:翁大元說的話,幾乎就是對他和他這一代人的否定,真是殘酷,好不知深淺。但他又樂了,他為自己的孩子有不同於自己的心氣兒感到高興。他笑著輕輕地拍了一下翁大元的後腦勺,“你他孃的小子,自己個兒還是農民的崽子,卻看不起你農民的老子了!”
“不是看不起,是煩。”翁大元說。
“我還沒煩呢,你煩得哪門子?”翁上元說。
“反正是煩。”翁大元說。
“你的文化學得咋樣了?”
“不咋樣,反正比你強。”
“比我強有屁用,你追上南先生。”
“他很少教咱了,他顧不上,他忙乎著跟七姑膩歪呢。”
“這個讀書的侉子,改造不改造的,倒拐了咱一個大姑娘。”
“你可真沒勁!七站樂意讓拐。”
“你咋這麼看?”
“七姑也煩,跟南先生在一塊兒,她煩得少點。”
“你娘也煩,一煩就給我生孩子。小三兒死了,這不,又給咱懷上小四啦。”
“你可真沒勁!生那麼多孩子有啥用?回頭都跟你要吃穿,就你那兩下子,有你好瞧的。”
“真孃的反了你了,就生你一個合適?”
“我你都不該生,就像你似的這麼過一輩子,我可不樂意!”
“我這麼過咋了?有煙有酒的,有吃有穿的,好日子哩。”
“一天抽這老旱菸,有啥意思呢?咱也會抽。”翁大元說罷,竟也叼起一管祖父的老菸袋,像模像樣地抽起來;吧嗒,吧嗒,吧嗒嗒,連連吐著煙霧,喘都不喘一下。
“你小子啥時候學會抽菸了?”
“這還用學,讓你燻就給燻會了;你沒見我娘,她也會抽菸了。”
“要是一家子都抽大煙兒,咱那菸葉兒哪夠呢?”
“那有什麼?你就種唄,咱有那麼多山坡地。我二爺爺不就種煙麼?你也種啊。”前任支書翁送元種煙的歷史,在他的堂孫兒那裡,竟也有不滅的印象。
“你抽菸行,喝酒你就差勁兒了。”翁上元說。
“那有啥?要不咱爺兒倆就喝喝,不就是個酒麼?!”翁大元說。
翁上元坐不住了,“小子,你去找倆羊蛋來,咱倆喝喝;喝不過咱,我是你爹;喝不過你,你是我爹!”
“那可不敢,你總歸是我爹!”翁大元嘻笑著。
“叫你去找羊蛋你就去找羊蛋,費個啥話!”
“找就找!”
翁大元把羊蛋找回來了,他七姑那兒有現成的。
爺兒倆就喝酒。
“我可先喝了。”翁上元把一大盅酒一飲而盡。
“你瞧好了。”翁大元的一大盅酒也一飲而盡。且咂一咂舌頭,很受用的樣子。
翁上元驚奇不已,“你啥時候學會的喝酒?”
“我爺爺活著的時候,他一喝酒,就拿筷子蘸給我嘗;那酒性咱早熟悉了。你沒檢查檢查你那酒壺,看少不少?”翁大元依然是嬉笑逗弄他爹。
“狗日了!我說咱的酒咋下去得怎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