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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那兒呆了將近3個月,直到喬治來把我接回唐豪斯,大家為我的回家而歡慶,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帕斯洛最為感動,幾乎流下淚來),我也裝作一副享受的樣子。在國外的時候,我已經做了一個決定,並且告訴了我的家人:我要重新開始,不再用莉齊這個名字,取而代之的是貝西。他們對此有些困惑,也花了一些時間來適應我的決定。傭人們是最先叫我的新名字的,然後是媽媽和我的兄弟們,最後是艾蒂和爸爸。

1871年6月15日

爸爸的身體還是沒有什麼起色。他一直在用約翰·查普曼的冰敷療法;他一天幾次把冷水袋紮起來放到脊背下部,凍得牙齒咯吱咯吱響。他看起來那麼滑稽可笑,像只大笨熊一樣在房子裡走來走去,要不就躺在床上哼哼,那療法也沒起什麼作用。

爸爸的病情不會成為社會的恥辱。因為近幾年來,他不僅不再是社會的棄兒,而且成了大眾崇拜的物件。他聲名鵲起,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他的自然選擇學說(現在叫進化論)已經被人們接受。最明顯的變化是來自教會的攻擊也逐漸減弱。一年前牛津大學授予他最高榮譽,郵遞員每天都給他送來一摞摞來自世界各地的信件。總之,他現在成了富有革新精神的思想家,甚至為那些反對他的人所敬重。也許是因為他已經62歲,德高望重,又或許他和他的圈子為了宣傳他的學說進行了有效的活動,反正他已經成了國家的知名人士了。

為了傳播他的學說,他的做法很聰明。他從來不和對手直接對抗,而是採取迂迴戰術,自己擺出一副通情達理的姿態先來消除敵意,而後發動同盟團去說服對方。他措辭靈活,比如,他經常打個比方來化解爭辯。如果有對手嘲笑他居然認為我們的祖先是猴子,他會堅決否認,說他只不過認為人類和猴子有一個共同的祖先。然後他會解釋何為“生命之樹”。他是這樣描述的,最簡單的生物位於最底層,而最複雜的動物位於最高層。物種不斷變化,形成不同分支,差異最大的離得最遠,就這樣,他理論的精華直擊問題的要害。

《物種起源》很快就出了第六版,這讓約翰·默裡著實高興了一下。這本書差不多已經被譯成了歐洲所有的語種。但爸爸對法語版的譯文不太滿意,他覺得那裡面把他和拉馬克(法國博物學家,1744…1829)拉得太近了。在過去的兩年裡,他一直在寫他的“人之書”——《人類的起源》。這本書終於在上個月出版了。書中把人與動物間的進化鏈分析得更清晰,這是他以前不敢做的。艾蒂幫他校訂手稿,在頁邊空白處寫上她的建議。像以往一樣,她的修改讓結論變得含蓄,也刪減了不合適的地方,她就像一個老女僕那樣工作和思考。

雖然未經允許,我還是讀完了手稿。爸爸的“性別選擇”理論引起了我的注意:它解釋了個性特徵的持續性決定了人和動物怎樣選擇他們的配偶,還講述了種族之間的差異性以及為什麼在歐洲我們是最先進的。他宣告男人在智力上要優於女性。有一點令我不安的是:他認為在最文明進步的社會中,是男人選擇女人,而不是女人選擇男人。我覺得這很令人沮喪——這種觀念把女人當成了一種沒有意願,沒有思想的被動的容器。我已經聽到有許多女人私下裡在談論這一點,想搞清楚這種斷言到底有多大說服力。而我在與我的朋友瑪麗·安·艾文思聊天的時候,也就此發表了自己的觀點。如果爸爸能夠讀懂我的心,如果他能看到當X走進房間時(當然我早就候在那兒了)我心中那激情澎湃的愛戀之情,他肯定會轉變他的觀點的。

1871年6月25日

今天下午3∶15過來拜訪我們了,從倫敦一路騎馬過來的。我們正忙著接待客人(雷維特恩夫人,一個煩人的傢伙)時,他留下了一張卡片,放在門廳的桌子上。我偷著跑去瞥了一眼,心怦怦亂跳。讓我高興的是,他揭開了一角,上面標示他是來拜訪我們幾個女兒的,而不僅僅是媽媽。沒見到他我有點難過,但至少為他不用陪雷維特恩夫人苦著臉一直坐著而慶幸。

1871年6月27日

多麼令人愉快的一天!我與X一起度過了整個星期天。他為工人大學組織了一次短程旅行,去肯德林屯村周圍的郊區呼吸新鮮空氣。他邀請我和艾蒂同去。我們度過了最愉快的一個早晨,在小路和山間小路間穿行,中午在一間客棧吃了午飯。在回程的火車上,我們一首接一首地唱歌——X有一副低沉的男中音——這讓我們喧鬧而又快樂。還有一個人會把手放在嘴邊,發出鳥叫的聲音,還會吹口哨,這讓大家開心極了。

X闖進我的生活已經有一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