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達爾文親手寫的。在盒子底部,他找到了一直想找的東西——一本小賬簿,封面上有個圈起來的數字“2”。他開啟本子,用手捻到最後,有莉齊寫的東西!
他發現封皮上粘著一張小標籤,上面寫著個編號:DA/acct3566。他記了下來,把賬簿放回盒子裡,又把盒子放回書架,然後他靜悄悄地走回藍門,輕輕開啟它,朝外望了望有沒有危險,然後回到了閱覽室。沒人發現他。
他填了一張索書表交給羅蘭。
“中間的通道,四分之三處,右邊。”他平靜地說。
第十七章
1871年6月10日
將近6年不寫日記了(這是多麼令人不快和失望的6年啊!)現在又重新拾起來,還真有些奇怪呢。我本不必再這麼做,尤其是放棄了這麼久後,但強烈的感情就像旋風一樣猛烈地席捲我的心靈。痛苦與快樂並存,使我備受折磨。有時我都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承載不了這麼多了,它就要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而我則不堪重負,摔倒在地,讓所有人猜想:這個可憐的少女怎麼了?是什麼讓她在如花的年齡就此凋謝了?我有種抑制不住的衝動,要袒露心扉,把我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想法和慾念都說出來,那麼就可以如釋重負了。但是,天哪,沒有人,沒有任何人可以做我的傾聽者,我找不到一個可以傾吐秘密的人。
我戀愛了。天啊,我陷入情網了。我滿腦子都是他,整天都想跟他單獨相處,夢裡也盡是他的身影。不論我走到哪裡,我都能看到他矯捷的身影,英俊的面容,還有那雙充滿柔情的棕色眼眸。我能聽得到他溫柔低沉的聲音,感覺到他在看著我。這一切讓我的臉一直紅到耳朵根。我多想終其一生,陪他白頭到老,而他好像並不知道我已為他神魂顛倒。
啊!——我都說出來了,把我的秘密付諸筆端了。可這並沒有給我帶來如釋重負的感覺。就是在日記裡,我也得小心翼翼,不敢寫出他的名字,更不敢透露他的身份。命運把我們聚在了一起,就像蓋茨凱爾夫人的小說中的戀人一樣,我多想寫下他的名字,哪怕只是首字母也好啊,這樣我就可以一遍又一遍地閱讀,玩味,可是我不敢,唯恐落到什麼人手裡去了。我就叫他X吧。甜心X,最最親愛的X,我全身心地愛著你。這些措辭看起來多麼老套——噢,比起心中的熱望與激情,語言是多麼蒼白無力!
不再寫了,這麼做只會讓我心情更加憋悶。我袒露了自己的心扉,這麼做了。
但心情一點也沒有放鬆。
1871年6月12日
我的生活,我是指表面上的,還像我上次合上日記時那麼平淡無奈,沒有變化。我現在22歲了。氣象室裡那件令人震驚的事件和菲茨洛伊那令人恐怖的死亡對我影響至深。我總覺得這事我也難辭其咎,我們的面談傷了他。為此,我的健康急速下滑,我垮掉了。幾個星期來接連不斷地痙攣,我食慾全無,瘦弱蒼白,連緊身胸衣也不需要了(雖然我並不想出去逛,絕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
我也不再去教堂了,成了個無神論者。這讓媽媽甚為苦惱,她不停地催我去參加禮拜,又為我祈禱,希望我能追隨“上帝的恩典”。我第一次為拒絕堅信禮而跟她發生爭吵時,她氣得掉下淚來,她讓我說出緣由,而我忘乎所以,大聲嚷嚷,說我不相信三位一體,不要洗禮,更不相信上帝的存在。她當時被我嚇得啞口無言,急轉身回房大哭去了,我想她覺得我們家現在出了兩個無神論者,另一個當然就是爸爸了。
我從沒向她吐露我向無神論的轉變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對爸爸的感覺。我總懷疑在《乘小獵犬號環球航行》中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也許就在大火之夜——這個想法使我堅信他因做了什麼錯事而內疚,那種感覺使他脾氣古怪,也越來越痛苦。當看到爸爸對菲茨洛伊之死的反應時,我的疑慮更加深了;他似乎不覺得傷心,而好像卸下了一副重擔似的。葬禮一結束我就看到赫胥黎先生拍了拍他的背,並偷聽到赫胥黎說:“好的,整個悲劇告一段落了,我也不用再付薪水給那個氣象員了。”我覺得這是我聽過的最殘忍的一句話。
有一段時間我不願意說話。查普曼醫生說我是“精神疲勞”。於是我被送往歐洲大陸,希望換個環境能有助於我的康復,因為那時我已經病得很重了。自然,就像我以前提到的,我不能說出我病倒的真正原因——那就是,我開始懷疑爸爸並不是我們平常所見的那麼一個人。我去了德國,住在巴登—巴登。那裡清新的山谷之氣和輔以治療的山泉水使我的心漸漸地恢復了寧靜。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