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的,有三十八九歲了。還有個蘇姑娘,是大爺的表侄女,同姑娘倒像姐妹一般的齊整。如今還有一位岑夫人,是去年來的,說是老奶奶的乾女兒。”雪姐笑道:“還有何人?”碧蓮道:“還有一個八九歲的小相公兒。”當下雪姐更換了衣服。當不得這丫頭催促得緊,因謝別了莊戶家婦女。碧蓮扶著雪姐,婦女們一同送出廳來。蔣公道:“小姐請上車先走一步,我們隨後回來。”雪姐道:“到了府上,再叩謝老叔。”當時婦女們扶著雪姐,同了頭上了車先走。
這裡蔣公吩咐管莊家人監看木匠造槨:“後日我們同來觀看,該多少工錢就給發與他,一做完就去叫油漆匠來灰補。”又對匠人道:“只要用心,做得好格外有酒資相謝。”匠人道:“不消大爺費心,包管如意。”
蔣公料理畢,就與劉、岑弟兄一同騎牲口回來。沿路見男婦們往來絡繹:有那在車上看過了雪姐就轉來的,也有不曾看見跟著往村裡來的。原來這件事不但尚義村鬧動,即鄉關婦女,來看者紛紛不斷。只等雪姐車子一到,這些婦女們便揭起車簾,擁擠觀看。及雪姐下了車,早有內眷出來相接。那些遠近婦女們也一齊擁進來觀看,如何攔擋得住?都道:“好個標緻姑娘。”雪姐到了後堂,先與蔣老夫人拜見過,又拜見了岑夫人、蔣大娘子,又與蘇小姐表姐弟見過了禮,同眾婦女萬福了,大家相讓坐下。蔣老夫人就問:“姑娘今年十幾歲了?”雪姐道:“今年十六歲了。”此時大家都要問雪姐的始末根由並地下的光景、還魂的情節。雪姐因見人多,只好將大概對答。這時來看的婦女一隊去了,一隊進來,七張八嘴,問長問短,沒一個不稱讚嘆息,都道:“真是一件稀奇罕有的事!”外邊蔣公與劉、岑弟兄早已到家。劉電重與蔣公叩謝,當下原要進內堂來拜見,因為這些婦女們打攪不了,隊進隊出,幾乎把客位都擠滿,因此大家只得在前書房暫待。
被他們整整聒噪了半日才漸漸散去,已是晌午時分了。蔣士奇因先進內堂來,把劉公冥中相托之事並劉公子啟柩、雪姐再生幾段情節一一稟知老母。老婆婆道:“這是千載奇逢的事,既然是他令尊顯靈相托,必然與玉兒是前定姻緣,自當應許,只不知這劉相公人品如何?”蔣士奇道:“一表非凡,如今已與兒叔侄相稱,又與岑家大侄結為兄弟,便都是子侄輩。少刻進來拜見,大家都不須迥避。”說畢,就起身出來,雪姐還要拜謝蔣公,老婆婆道:“已經見過,再不消了。”
當下蔣士奇才出外面,劉電就要進來拜見,岑公子遂相陪一同進來。到了內堂,那時只有蘇小姐要避去,原來雪姐有意正要使他倆人一見,就一把拉住道:“這是我三哥,姐姐見見不妨。”蔣士奇便對老母道:“這是劉家三公子,與岑家大侄同輩,都是親誼,見禮不妨。”老夫人道:“如此說,只行常禮罷。”劉電不肯,叫岑公子扶住了,倒身拜了四拜。蔣士奇攙起,因對岑夫人道:“大姐與弟婦竟一同見了禮罷!”因此,劉電口稱“伯母”、“嬸孃”,望上總拜了四拜,岑夫人與蔣大娘子俱受了兩禮。然後,與蘇小姐表姐弟二人深深四揖。行畢禮,劉電對老夫人道:“再侄兄妹們承老叔大德垂庇,又在府上攪擾,不但舉家戴德,即先人亦當於地下感激不淺。”老婆婆道:“將來就是親戚,凡有簡慢處不要見怪。”劉電連稱不敢,一面遂告辭出來,老太太見劉電人品軒昂,心下甚喜。
時已過午,酒席早已齊備。裡面內眷們陪雪姐同坐一席。外邊讓劉電坐了客位,岑秀對席,小相公即坐在岑公子肩下,蔣公主位相陪。正是“酒逢知己,話不嫌頻”。大家直敘到日色將西方才散席,就同到內書房來散坐。劉電見四壁琳琅,圖書滿架,果是世家體統。又見架上有良弓數張,內有一張描金細畫的鐵胎弓,上著虎筋弦,未曾解放,劉電道:“這弓自然是老叔長開的了?”蔣士奇恐劉電力不能勝,故意道:“功夫久荒,難以開動。”劉電因問:“不知有多少力?”蔣公道:“約有八九石力。”劉電終是少年豪氣,便道:“老叔既有此弓,豈有不能開動之理?”隨將弓取下道:“小侄八石之弓也曾試過,恐此不止八石。若試不開,老叔莫笑。”蔣公道:“賢侄且試一試。”當下劉電將弓弦兜住,略扯了一扯,然後使出那三尖六靠的身法,兩臂運力,將弓扯得如滿月一般。蔣士奇大喜道:“不知賢侄有如此神力,可敬!可敬!”劉電將弓雙手送與蔣公道:“小侄粗疏,還求老叔指教。”蔣士奇接過弓來,道:“賢侄功夫已到,何必過謙?”便也把弓拉了個滿,劉電亦深敬服。蔣公對劉電道:“尚有一張硬弓,比此更多幾力,已拿去修整,明日取來,再請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