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衣夾著皮包在人群中很顯眼,一副鑲邊茶色眼鏡,顯得他天庭更加飽滿。穿成這樣估計是不想讓別人認出他吧,畢竟案發現場還聚集著一些記者。直到走上平臺來陳超才摘下眼鏡,這時他看到坐在不遠處長椅上的於光明,便走了過去,坐在旁邊。
“你對這次的案發現場怎麼看?”於光明問道。
“兇手這麼幹明顯是在挑釁啊。有線索了嗎?”陳超答道。
“沒。跟之前那兩處一樣,現場早被破壞了,提取不到任何有價值的證據。”
“死者身上沒有被性侵犯的痕跡?”
“沒,至少我沒發現。不過她也是穿了一件紅旗袍,沒穿內衣。”
“死者身份查清了嗎?”
“這一次查死者身份倒是蠻快的。歌廳裡的陪唱小姐。”於光明覺得自己不必說得太多。
“又是個風塵女子啊。”
“是的,老廖打算朝這個方向調查。他覺得自己分析出兇手的動機了。在他看來,兇手一定是對風塵女子恨之入骨。這一點倒是有些符合你認為兇手有精神疾病和紅旗袍意義的分析。”
“紅旗袍肯定有特殊含義,這點毫無疑問。對受害者心理的分析,或者說對受害者與兇手之間關係的分析也是有價值的。但是第一個受害者田陌並不符合後面兩名死者的特徵。”
“這一點我也提過了。”
“我暫時也想不明白,”說著,陳超站起身來,看了一眼不遠處案發現場的樹叢,“明知這裡通宵都車流不息,還敢冒險把屍體扔在這兒,這傢伙也太從容了。”
“我想他太過自負了。這麼做是為了表達他對警方的蔑視和羞辱吧。就像你說過的,連環殺手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犯罪方式,比如把屍體扔在公共場所什麼的。瘋子嘛,乾的肯定都是瘋事兒。”
“老於,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兇手這麼做不是因為自負,而是出於絕望。”陳超若有所思地說道。
“什麼意思?”
“他也許得了一種絕症。這樣的人為了結束自己痛苦,啥事兒都幹得出來。算是一種死亡衝動吧。”陳超似乎不想再解釋這些了,於是他問道,“你現在打算怎麼幹?”
“曉紅打算裝成舞女去臥底。”
“如果你們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這麼做應該是個好主意。但只差一個星期不一定能查出什麼。這取決於她所處的環境。另外,臥底也是有風險的。”
“是啊,我也這麼說。可是這小警花有點年輕氣盛啊。”
“如果她堅持要去臥底,那就向局裡申請,在暗處保護她。隨時與她保持聯絡。”
“我會跟老廖說的。”
“還有,她去臥底的事要嚴格保密。”
“對局裡人也保密嗎?”
“對你那些手下不用,但對旁人一定要嚴格保密。沒準兒兇手很有背景呢,”陳超皺了皺眉,“你就拿他昨晚選在外灘拋屍來看,他可能已經聽說了讓居委會參與巡邏的事兒。外灘這邊恰好是此類巡邏覆蓋不到的地方。中山路附近多是政府大樓和商業建築,附近沒有什麼社群和居委會,而僅靠民警巡邏很難完全覆蓋這一帶。”
“也許只是巧合呢?”
“也許李書記這次蒙到點子上了,兇手這次選在外灘拋屍,的確會引起一些政治反響。不過我懷疑他的目的更像是在號召人們抵制三陪小姐。當然,他這是一種奇怪的暗示,充滿了矛盾。而這些矛盾對我們來說或許是線索,就像精神病患者的症狀之於精神分析師一樣。正巧,我的文學論文裡也採用了類似的手法。”陳超說道。
“是嗎!那你的論文肯定挺有意思的。可是,本案的矛盾又在哪兒呢?”
“說來話長,從我的論文開始給你講起吧,”陳超說道,“我讀了不少古典愛情故事。可故事中有些前後矛盾的敘述,我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我想到,紅旗袍殺人案裡的一些東西也是這樣。”
“別賣關子,快說快說!”於光明顯得很急切,在這方面,他和他那個書卷氣十足的上司陳超簡直是一副德行。手頭這個案子都有三個受害者了,他們的陳大探長居然在這兒談論起學術問題來了。
“在精神分析實踐中,有的患者也許會被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問題或者矛盾困擾,而精神分析師需要幫助他們找出潛意識裡導致這些問題的原因所在。我試著分析過本案中的矛盾,特別是紅色旗袍的問題。於是,我列了個表。”
“之前我列了個表,這會兒你也列了個表。”於光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