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雪的武功,當今世上可堪匹敵者寥寥,謝青歡又怎能傷得了他。
上前幾步,趁著月色,終於發現男子後腰側雪白的衣衫上,洇著一塊殷紅的血跡。西門吹雪淡然道:“無事。”葉孤城皺皺眉峰:“隨我來。”自己先行,朝著朝容居走去。西門吹雪頓了頓,終於舉步,跟在他身後去了。
紅檀木製的大床,床板隔欞上雕著浮霜松雲圖案,錦榻四周墜著雲紋幔帳,用雙貔貅銀壑掛鉤輕挽著,床上疊著成套的玉枕錦被。西門吹雪坐在上面,沉默地看著葉孤城託著只漆盤走近,裡面放著幾隻瓷瓶並一些巾帕紗絹等物。
外袍被除去,既而又解了春衫,脫下褻衣,露出後腰處的傷口。葉孤城左手執了瓷瓶,右手拿著一塊蘸了溫水的絹帕,控制力道,將傷處的血漬擦淨。西門吹雪靜靜側坐在塌沿,任由男子為自己清理傷口。藥雖是上好,塗上去卻有很強的刺激性,但西門吹雪神情一動不動,他的耳中,只聽到身後男人平穩有力的心跳,脊背的面板上,感覺到男人綿長清溫的呼吸不時吹拂著。
八十六。 相煎
葉孤城拿過盤中的長絹,繞著西門吹雪的腰部層層纏裹,從始至終,一言不發。包紮完畢,便起身朝外間去了,不多時,手中拿了一打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衣物進來,放在床頭,道:“我的幾件新衣,你且換上罷。”
西門吹雪不言不語,拿起衣物穿戴妥當。內裳是雪白的蠶絲薄綢,外袍腰間扣著月白銀絲嵌玉盤龍結,素色作裡,層層織繡衣袂低垂,絞銀紇稞絡線勾勒出簡潔的紋飾,袖擺領襟縫著穿雲漫水凸圖,一絲一縷,皆是精工細作。
他二人身材彷彿,因此這衣衫穿在西門吹雪身上,倒也十分合體。葉孤城收拾了傷藥巾帕等物,拿上染血的衣裳,徑自出去了。西門吹雪垂了垂眼,精神微微鬆懈下來。這一日中,先是赴西郊與謝青歡決戰,一番艱險惡鬥後,又負傷趕路近百里來到花家。此時,即便是強如西門吹雪,也感到有些疲憊了。
不知過了多久,竹簾輕響,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氣傳來。葉孤城手內提著只食盒從外面進來,走到屏風後搬了張小几置在塌上,然後將盒中的餚饌一樣樣擺在上面,又遞過一雙象牙筷,道:“這個時辰,還未用過晚膳罷。”
西門吹雪靜了片刻,然後抬臂,卻沒有接筷,而是握住了對方同樣微涼的手掌。
葉孤城眉峰一動,卻在看到男人眼神的瞬間,雙眉復又緩緩抻平,終究沒有如何。
西門吹雪的手掌略略收緊。不柔軟,不溫潤,和自己一樣修長而有力,是一隻屬於男人的手,是一隻握劍的手。
從什麼時候起,這個人在他心裡,變得與眾不同……
比朋友更為相厚,比知交更加契合……
未見之前,本只以為白雲城主孤傲寒逸,是一位強橫的對手,冷酷絕心的劍客,然而相識後,才知他雖似化外飛仙,不謫塵世,卻於冷漠表面之下,有一顆並非履霜罩冰的心。
清冷而淡漠,安逸而悠然,重諾而堅誠,尊貴而威嚴……
一點一滴,一片一羽,終究;匯成這個獨一無二的男子。
西門吹雪低沉的聲音從薄唇中逸出:“葉孤城……”
男人斂著狹長的眼眸,淡淡道:“先用飯罷。”
西門吹雪坐在塌沿,抬頭靜靜看著葉孤城堅玉般的臉。末了,唇角幾不可察地微挑,露出一個可以稱之為笑容的極淺弧度。頓了一下,認真地注視著對方,緩緩道:“我此次既然決定了,就不會後悔,更不允許留有遺憾。”
葉孤城定定地看著他,眉目間神色疏淡,良久,終於嘆道:“西門,我並非無心無情之人,只是……”
他的頭微微仰起,“情愛一事,又有誰能清楚……我對你,並無知己以外的情誼。”
感覺握在掌上的手一緊,葉孤城低首看向西門吹雪,臉上似浮現淡淡笑意:“既然這般,你又何必執著於此。”
西門吹雪不答。葉孤城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眸子原本是極純粹的墨黑,此時此刻,裡面卻有什麼在平靜的深潭下翻湧著,如同萬里冰封的雪崖峭岸,漫天漫地都是徹骨的霜寒。
覆在他掌上那隻冰冷的手沒有鬆開。男子定定凝視著他,一句話不說,也不動。彷彿過了很久,男人的眼神忽然漸漸和緩下來,右手卻一點一滴地收緊,一點一點的用力,緊得直到手心裡微涼的掌下骨骼幾乎格格作響,這才慢慢地卸下力道,神情傲岸而又堅定地注視著葉孤城,低沉的聲音在室中冰冷而又清晰地一字一字的響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