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隨手放下手邊的茶杯,語氣淡淡道:“威風……你仰慕他那天下無雙的劍法,卻可知要經過多少別人所無法想像的艱苦修習……而養成這樣孤寒高傲的性情,又要經過何種別人無法想像的艱苦歷程。”
葉孤城雙眉平平斂住:“獨立絕頂……”他臉上浮出一絲能夠稱之為笑的線條,“你想要飛花摘葉皆可殺人的本事,想要練成西門吹雪那樣不敗的劍法,又可知每上一層境界,便要克服無數瓶頸,衝破自身的心魔。其間種種辛酸血淚,困苦艱難,他從未向別人提起過,別人當然也不會知道。而等到有一天你劍法大成之時,高山仰止,也就不會再說出羨慕他輕輕吹去劍上血花時的威風這種話來。”
男孩怔怔聽著,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葉孤城目光浮浮投在碧色的茶水上,眼神過往無痕,靜如止水:“學一學你七叔。比起劍法,他那樣的心境意念,尤為可貴。”
花滿樓一直靜靜聽著。待聽他說到這裡,不由微微一笑,捧起茶杯飲了一口。
男孩吶吶道:“你說的,我不是全懂……”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看著男人峻雋的面容:“我,我總還是想,成為像你們這樣的人……”
男人狹長而上挑的眼眸染著琉璃樣的深褐色,聞言,便淡淡看向他。男孩被他的眼睛看著,只覺身子彷彿處在一汪凜寒的潭水裡,四肢百骸俱已冰冷而軟麻。他咬著嘴唇,死死撐著,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卻不肯向旁邊的其他三人求救。
似乎過了一瞬,又可能很久,男人的目光悠悠轉開,眼神褪去寒冽,有如波瀾不驚的的海面。男孩渾身頓時酥軟下來,再也強撐不住,踉蹌一下,就要摔倒。
一隻手從旁穩穩扶住他。陸小鳳對他笑道:“辰小子,乾的不錯,很有些硬氣。”男孩藉助這一扶,勉強站直了身體,緊緊抿著唇,眼圈卻已微微紅了。還未說些什麼,只聽有人淳厚低沉的聲音在屋內響起:“現在,拜師罷。”
入夜,滿天繁星,皓月斜升。
男子一拈手中的一枝青竹:“舉輕若重,舉重若輕……不必一味求快,反失進境。”腕上微抖,化出道道細密的青影,明明姿勢極其悠然,卻挾著雷霆般巨大的力量,勁風激得周圍竹枝簌簌作響。
他的動作並不快,花玉辰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每一下招式的起落,明明只是一根竹枝,但在男人手上,卻分明似一柄古樸的青鋒。
收勢,回身。良久,繞著男人周身飛舞的竹葉緩緩落下,卻沒有一片停在在他身上。花玉辰眼裡滿是羨慕,道:“師父……什麼時候,我才會也有這種本事?”
葉孤城隨意一鬆手,竹枝便掉在地上。他看著花玉辰腰間有男孩大半人高的長劍,微微抬眉:“先把這套劍法練好。或許不久的將來,你也可如此。”
花玉辰應了一聲,又道:“今天祖父和爹爹知道我做了師父的徒弟,十分歡喜,囑咐我要好好跟著師父修習。還說過了壽誕後,要辦一場拜師宴酬禮。”
葉孤城斂著長袖,道:“你祖父和父親已與我說過。”眉心忽一動,既而將雙手負於身後,吩咐道:“你且去練習罷,有不通之處,可來問我。”花玉辰點了點頭,道:“徒兒先下去了。”一張俊秀的面孔上忽然現出狡黠的笑容:“今天那位綠衣裳姑娘是師孃嗎?長得真漂亮。”一吐舌頭,壞笑著跑了。
男子一哂,看著他跑遠,然後緩緩回身,道:“不想你卻會在此。”
彷彿突然之間,萬籟俱寂,空氣中原本流動的淡淡竹葉清新氣息,被一股莫名的寒意壓制下來。月色下,一襲白色身影從林中步出,散發著微冷的寒氣,靜靜走進這一塊空地。白衣加身,墨髮披垂,刀削般的高挺鼻樑,線條冷硬的下頜,薄而緊抿的唇,輪廓深邃而又驚心動魄。
來人簡潔應道:“剛到不久。”聲音帶著慣有的微寒,孤冷,是屬於西門吹雪的語氣。
一絲極淡的血腥氣漫出。葉孤城點頭:“你殺了謝青歡。”
西門吹雪沉聲道:“兩個時辰前。”
他此次江南之行只為眼前人而來,殺謝青歡後,他心下再無旁鶩,即時兼程趕來花家。直到眼下見著這人,那絲一直淡淡縈繞在心底的空漠之感才緩緩消逝。
葉孤城面上忽一動,這血腥之氣,怎得並無散去跡象……他微一皺眉:“你受了傷?”
西門吹雪冷冷道:“卑鄙之人,汙了我的劍。”
他並沒有說在此番決鬥中遇到了什麼,但葉孤城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必然是極危險極惡毒的陰謀,否則以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