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一般的渾厚喑黯,卻是聲線浚淡竣澤,又絲絲縷縷地挾著些冷漠之感。二女垂著眼,福了一禮道:“王爺吩咐總管譴奴婢們服侍貴客就寢。”聲音嬌美柔細,就算用“出谷黃鶯”這四個字來形容,也嫌有些侮辱了它。
葉孤城打量一眼面前兩名少女。但見她們十七八歲模樣,風鬟霧鬢,單肩細腰,纖眉秀目,一顰一笑間極是動人,更難得的卻是容貌身量如出一轍,一對姝麗美人,交相輝應,猶增幾分顏色。
他心下亦知王候府中此等事情實屬平常,但自身對此雖無甚煩惡之意,卻也並不苟同。何況他生性淡漠自持,從來不曾近過女色,對肌膚濫淫一事看得極淺。因而此時雖有美人在側,也只漠然道:“不必,你們下去罷。”
二女一聽,不由一怔,隨即雙雙跪於地上:“貴人如此說,可是奴婢們姿容粗陋,不入貴人之眼?”
葉孤城見她們這般光景,心下就已明瞭幾分。若是二人此時從房內走出,怕是便會以怠慢貴客為罪由,遭到責懲。眼角微微一抬,遂道:“你們且起身,不必下去了。”
南王將手中書卷放於桌上:“辦妥了?”
“早間孩兒已派人送師父回府。”世子站在南王身前回道。
南王聽了點一點頭,忽問道:“你覺得葉孤城此人如何?”
世子道:“父王的意思……”
“對權貴之人疏遠淡漠,卻又圓轉留有餘地 ;對敵人剛凜果決,手段雷霆;一雙絕色姝麗在前,卻清心自持,無所欲求。不耽奢靡,不重榮華,雖性情疏傲,卻非一味孤狷不群。”南王以指輕釦案面:“及至昨夜談及海運經商一事,尤顯心境深睿,眼界遠度,果真人物非常。”
世子躬身道:“若非如此,怎得父王青目有加。”
南王微微一笑,重新拿起案上書卷:“得天下者,必先得人。你且記住了。”
西門吹雪進了書房,便見葉孤城立在一張黃梨木圍案前,身上穿了件家常白色緞瑙長衫,並不束圍腰,衣領袖口處趟著銀合歡色滾邊,右手執筆,正蘸了顏色描畫。另一手卷著右臂袖擺,防止拂在圖上。鬢間兩絡長髮垂於身前,頭頂挽髻,冠一隻鑲玉銀箍,整個人風俊非常,恍若一楨松濤林海畫軸。西門吹雪近前,便看到案上原來鋪的一幅白絹,上面畫著幾支修竹,或鐫筋直骨,或淡葉疏枝,皆是傲骨內蘊,湫蒼鬱凜。
案頭燻爐燃著沉香,散出縷縷輕煙,邊上放著只紫砂壺並一隻茶盅。西門吹雪靜靜看著,一種舒恬的寧謐使他一時不想打破眼前的平靜。此時葉孤城恰巧畫完收筆,拿起一旁沾過水的綢巾淨了手,道:“你來了。”
西門吹雪微一點頭,眼光仍落在畫上,道:“未想你有此雅好。”
葉孤城放下溼巾:“筆觸不善,閒時聊以娛情罷了。”從筆架上取一隻犀牙鬥霜狼毫,蘸了墨,似要下筆,卻又躊躇一陣。終將筆管擱在一邊,道:“一時卻不知提何跋才是。”西門吹雪靜立案旁,見他如此,道:“可提詩一首。”葉孤城側頭過來,點頭道:“也好。”忽執起放在一旁的狼毫筆遞過:“請。”
西門吹雪不置可否,只抬手接過,微一凝神,筆下便已動了。一時寫畢,將筆重新擱回架上。
……聳節偶相併,雪霜終不迷。應將古人比,孤竹有夷齊。
葉孤城把詩唸了一遍,抬起頭看著西門吹雪道:“好字。”筆勢虯厲冷冽,一式一劃,卻似劍走偏鋒,滿紙寒寂肅凜之氣撲面而來,不由道:“果然其字如人……”把眼向他一看:“于丹青之上,想必亦有成罷。”
“略通一二。”西門吹雪神情不動。
“既如此,也應一見才是。”葉孤城說著,側身讓過,將案前位置空出。西門吹雪也不言語,站至正前處,攤開案頭另一幅白絹。
葉孤城走到幾步外一張長椅前,矮身坐下,看西門吹雪運勢下筆。他閒閒看著,昨夜在王府未曾休憩,只在屋內椅上合目運功一宿,現下窗外暖陽照在身上,直讓人神思飭融,心適意慵。
約一個時辰後,西門吹雪停筆,將一塊古銅鎮紙壓在絹頭。室中沉寂無聲,抬眼往一旁看去,葉孤城半躺在椅上,似已睡著。
陽光透過半敞的窗扉薄薄灑在他身上,青色的藤條長椅躺著一身白衣的人,從這邊看去,便能見到如雲煙似的墨黑長髮,雪色的精緻長衫。他臉容蒼白,宛如堅玉,神情清冷孤傲,修眉斜飛入鬢,一雙鳳眼此時尾角微微上挑。窗邊日光暈黃,照得他眉峰如劍,面部線條猶如雕刻般清晰明朗。西門吹雪靜靜看著,忽有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