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都那樣的好不好!小孩子的心思多變,你猜也猜不透,問也問不出,照我說,姐姐你這純粹是閒操心。”桂月老實不客氣地指正道,“你自己也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怎麼到了自己這兒,就不好用了呢?”
“我能放心麼?你知道,白天然兒說過什麼嗎?”陶氏話裡話裡透著無助與焦急,“也別怪大房的說話難聽,我估摸著,然兒八成有點古怪。”
桂月打結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姐姐,你可別嚇我,這深更半夜地。”
陶氏微微嘆了口氣,把白天聽到的一件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知道二妹明天要上山,釋懷有幾分擔心。一擔心包袱沉重,釋然背不動;二擔心山上不太平。
據說蘆山上有妖怪,夜裡鬼打牆,還很容易撞煞。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對蘆山望而生畏。
釋然並不以為然,因為山上有“六出寺”,寺廟中的佛祖菩薩都還完好,不可能不管事兒。
“六出寺乾淨得連老鼠都搬走了,那些神仙早就投奔到香火旺盛的地方了。”
“大白師父還在。”
只要有一個和尚唸經,妖魔鬼怪就不敢靠近。
釋懷難得斯文掃地地嗤笑了一聲:“你確定大白師父是在唸經,而不是叫魂?”
頓了一下,釋懷叮囑道:“聽說鬼怕弓箭,你把你的傢什帶上,以防萬一。”
“好。”
“你好像一點也不怕。”釋懷探頭瞅瞅,有些納悶。
“鬼有什麼好怕的。”
“說的這麼輕巧,好像你見過?”釋懷信口隨了一句。
不料釋然回答得十分乾脆:“當然!高高瘦瘦的,很俊。沒說他是哪兒來的,可是,你就是知道他是誰。站在外公家正間外頭,我和外公都在屋裡。天很高、很亮,把他的一身黑袍子都映成了白色。他先叫大舅出去,大舅不去。又朝我招手,示意我出去。我看大舅和外公都沒同意,我就沒敢動彈……”
……
“然兒,看見她二舅了。”陶氏憂心忡忡地看著燈窩裡的油燈發怔,“長這麼大,我還是頭一次聽她一口氣說這麼多。”
桂月初始還沒回過神來,等到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得就是一驚:“哪個二舅?”
在陶大舅下面,有個陶二舅,但是在五六歲上夭折了,因為陶家是從外地遷徙過來的,棲鳳鎮很多人並不知道這個夭折的孩子的存在,只管按照順序,管陶氏身下的這個弟弟叫“二舅”。
這個哥哥,連陶氏都不曾見過,可是,卻在陰陽相隔幾十年後的夢裡,跟女兒相見了。
“大概,也做不得數吧?”桂月試著開解陶氏。
“你不知道,然兒出事期間,我這眼皮子總在跳。心頭就是感覺不好。”
“可是,我看她現在挺好的。”
陶氏釘了幾針,終於下定了決心:“回頭你準備刀紙,我再給她叫叫。照這個夢來看,她大舅倒是沒事兒。”
“這麼說,裹腳的事兒再緩緩?”桂月問。
“不然呢?萬一痛得狠了,或是生出些怨氣來,就她那個犟脾氣,誰知道能不能拘得住!”
桂月答應著,放下搓好的五彩線,拾起一個新繡的香囊:“懷兒的手真是越來越巧了。”
說起大女兒,陶氏面有得色:“不是吹的,我這孩子的針線,楊家這幾個閨女加起來都不如。唉,轉年就該說親了,還沒怎麼著呢,一晃這就要出嫁了……”
“可不是。”作為生母的桂月,不禁心有慼慼焉。
“所以,你說我能不害愁?老大這邊,準備個兩三年的嫁妝,緊跟著後頭又是倆。言哥兒至少又得四間房,這都是遠的。轉過年就該請先生教讀書了,這個花銷可不等人。近在眼前的是她二舅的親事,雖說咱條件一般,可也不能逮到個兩條腿的就往家裡請。過日子可不能湊合,娶個差不多的,將來把孩子教育好了,也是個盼頭不是。”
“這些事兒,光著急也沒用啊。”桂月神色有幾分茫然,“就好比說,統共就那麼幾畝地,哪能指望打出千斤糧食來。陳屠家的要是跟姐姐一樣的心思,只怕早愁死了。怎麼辦?九個女兒,齊刷刷一塊兒長大,任你是條蜒蚰,有那麼多隻手,也是忙活不過來。也只能拆東牆、補西牆了。”
陳屠的九個女兒,賣掉了四個。這在棲鳳鎮可是婦孺皆知的事兒。
陶氏憤憤地說:“要不是逼得走投無路了,哪個爹孃會狠心到賣孩子?這兩天你打點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