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自己的勝利嗎?”
“什麼是勝利?”
“你肯定他曾全心全意地愛你嗎?”
瑪格麗特故意讓別人面對自己的傲慢或軟弱。面對他們自身。不是為了傷害他們,而是因為她喜歡他們脆弱:“這是唯一真正生動的東西。”但又有誰不脆弱呢?在艾裡克出走之前,在我失業之前,我曾經很脆弱。在她看來,傷了腿,又受愛情之害,我會更聰明一點嗎?
美,她所寫的關於愛情的作品的深度,在我心中引起極大的反響,然而,當我們討論起來時,我們毫無相似之處。我之所以沒有像她那樣進行反對,那是因為我對愛情一無所知。
她說:“每當我產生慾望時,我就愛。”
我退縮著,羞怯地說:“人們可以無愛而做愛。”
一提出這個觀點,我就聲名狼藉了。她生起氣來。我這種情況的嚴重性使她更全面地考慮起我們這個廉價出售肉體的平庸時代的道德習俗來。
女友杜拉斯 (七)(4)
“慾望受蔑視,遭蹂躪。這就像對肉體犯下的一樁罪行。人們天天做愛,以解放肉體,但與此同時,也是在殘殺肉體。愛,那是一種激情,或者說它什麼都不是。”
我逗她說:“那麼,每當你產生慾望時,也就是產生激情?而我,我的肉體已被摧殘。”
我的觀點激怒了她。我們的談話常採用這些詞彙:個人,信任,總的來說,超越人的意志——“愛,就是這樣”,“寫作,就是這樣……”結束討論時她往往這樣說。
此外,她還把愛情與寫作混為一談。“這二者永遠不會互相厭煩。它們各以對方為慾望的目標,那是因為要超越這個目標。”
後來,她用文字闡述了這種比較:
“快樂與慾望間的區別,和初學寫作與爐火純青間的區別相同。初學寫作時面面俱到,難以卒讀,沒法看,爐火純青時則文章準確而漂亮。野蠻與謀殺存在於慾望當中,快樂,正如人們所知道的那樣,可以說是一種享受。”
瑪格麗特很快就把個人經驗上升到理論的高度,但我感覺到她具有巫婆的知識,面對這種知識,我傾向於相信:
“不可能獲得的愛情是唯一可以獲得的東西。”
我還太年輕、太不幸或太愚蠢,無法一下子接受數年來我覺得如此讓人傷心的東西,但我把她當做一個良師,聽她說話。
“假如人未曾被迫絕對服從肉體的慾望,也就是說假如人沒有經歷過激情,他在生活中將一事無成。”
她又斷續告誡道:
“假如你只願意同一個男人做愛,那是因為你不喜歡做愛。”
見她有時舉棋不定,我感到十分快樂,於是,我辯解道:
“假如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產生了愛情,她不會跟別的男人做愛。”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好像不高興了,讓我像蚯蚓一樣留在原地。我只需像蚯蚓一樣不溫不火來應對她。
但認認真真地聽她說話時,她最初的思考也能引起我的思考。
“夫妻間最真實的一點,是背叛。任何夫妻,哪怕是最好的夫妻,也不可能促進愛情。在通姦中,女人從提心吊膽與偷偷摸摸中得到樂趣,而男人則從中發現了一個誘人的目標。”
她弄亂了我業已形成的正統觀念,引起了我今天仍不敢承認的不安和邪惡。我為愛情辯護,不明白為什麼瑪格麗特不加區別地使用愛和激情這兩個詞。對她來說,這兩個詞的意思是一樣的。當她說“溫柔,我從不明白它能在愛情中佔有什麼位置”時,應該理解成:在激情中。
我被艾裡克拋棄所產生的痛苦使我贏得了她的寬容,但既然愛情(激情?)不是造成我沒完沒了的壓抑的唯一原因,她就把我當成一個智力發育遲緩的女人。直到她的同情和愛情教育使我無法忍受時,我才告訴她我熱烈地愛上了一個男人。為了加重分量,我又解釋說:“那是個酗酒成癮的男人,完全無度。”
我見她蜷縮著,驚訝地停下來,像以前一樣,露出頗感興趣的樣子。她站了起來,等我再跟她說些什麼。
“那個男人身體強壯。”
這時,我感到她對我重視起來。她強調說:
“我從來無法想象這種缺乏智慧的性愛。”
終於,她第一次向我投來一種默契的目光,她十分可愛,知道失業使我難以忍受,知道我數日來找不到工作。她建議我為某報採訪她。當時,1977年,人們不願擠來擠去記錄她說的話,但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