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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如此神秘。我常常想擁抱瑪格麗特。她的面板髮出嬰兒香皂般的味道。當我告訴她她的面板很光滑時,她的臉上放光了。我送她一個跟她的臉一樣光滑的小小的上等細麻布枕頭。她慢慢地開啟盒子,就像在很少收到錢和禮物的人家常見的那樣。她折起包裝紙,把飾帶繞在手上,然後才揭開幾頁綢紙,拿出禮物。她把禮物久久地放在雙膝上,一言不發,後來,她笑了:

“你覺得它對我睡覺有幫助嗎?”

現在,她讓自己發胖了,就像一個再也沒有情人的女人一樣。我也沒有情人了,我對她說,任何男人我都不會再愛。這時,她的回答使我眼前豁然開朗。

首先,她使我大吃一驚:“情人,微不足道。”但她又向我解釋道:“愛情是永存的,哪怕沒有情人。重要的是,要有對愛情的這種癖好。”她說的話後來形成了文字,但當時,她說得恰逢其時,那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受苦的女人的傾訴。

我失去生活樂趣的時候她對我說的話,我現在無法一字不差地複述。瑪格麗特對生活充滿了信心,在她寄給一個男人,一個可能是她的情人的信中,我讀到了以下這段話:

我總想保留一個地方,讓我獨自呆在那兒,讓我可以在那裡愛。不知道愛什麼,既不知道愛誰,也不知道怎麼愛,愛多久,但要自己心中保留一個等待的地方,別人永遠都不會知道,等待愛,也許不知道愛誰,但等的是它,愛。我想對你說,你就是這種等待。

女友杜拉斯 (七)(3)

這封信確有收信人,這一點,瑪格麗特沒有對我隱瞞。但在一定的範圍內,他又可能並不存在。

她說:“我給你講述的,是一個永遠可能發生的愛情故事,儘管在那些遠離寫作的人看來是不可能的。”

“可能”和“不可能”似乎是她的愛情修辭中最常用的兩個詞。

她還寫信給這個不可能存在的情人:“我是個不忠誠的人。我對你產生的這種愛情,我知道它是虛幻的。儘管表面上看起來我愛的是你,其實我愛的僅僅是愛情。”

一天晚上,在馬裡劇院看完演出後,她從口袋裡掏出這封信,在小劇院的舞臺上當場遞給熱拉爾 · 德薩特。

“拉辛劇本中那一大批缺乏熱情的人物,你看見他們正向你走來嗎?在哪兒?我說在我的房間裡,晚上,在閱讀的虛幻中,他們有節奏地穿越時間,突然從黑暗中走出來。”

同樣,在小劇院裡,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也正是這樣一些人。我們有十來個人,幾乎可以說是偶然地聚集在那裡的。我想起來,詩人愛德蒙 · 雅貝斯無禮地出現了,瑪格麗特剛在大廳裡冷冷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她對人沒有好感時,往往就採用這種冷漠的方式。也許她當場拿出這封信是為了給他上一堂詩歌課?信尾,無窮無盡的休止符表達出一種強烈的感情。我知道我不會忘記那一刻。那是瑪格麗特的禮物之一。

自從我不再“威風凜凜”——一個自在而具有魅力的女人——而成為一個被拋棄的情人之後,我們更經常地談論愛情。對瑪格麗特來說,無論如何,女人總是有點誘惑力的;不是安娜…瑪麗 · 斯特萊特就是女丐。

她呢,毫無疑問,心不在焉,鬼魂附身,興高采烈,將是勞爾 · V · 斯泰因,或是《卡車》中的小婦人,失去了社會地位,精神失常,挎著一個空籃子,每天在路上攔車搭客。

“是的,她很像我。我希望這樣。我願意像她那樣打發時間。”

大家都笑了。那年,1977年,瑪格麗特在她諾弗勒的閣樓上拍《卡車》,挖空心思找相似之處:

“我看她長得像我,看不出年紀。她跟汽車司機們講的話總是不一樣。她每天都在編造,可能還會寫作……她沒有國籍。她是瘋人國的,沒有理智。她一點也不辯解,只管往前走。就像我一樣。”

像《卡車》中的小婦人一樣,瑪格麗特反對那些說世界空虛、沒有任何東西可看的人。

“我不喜歡那些看破紅塵的人。你可以失望,但不能看破紅塵。”

瑪格麗特像個治病的醫生。為了讓她高興,我加強了自己差不多已經消失的好奇心。我假裝看鄉村。也許是由於假裝,臉色好轉了。她已告訴我她本人戰勝了什麼:“我書中的人物比我的救星多。她們一般來說都很漂亮,並且具有一種我沒有的道德與行為上的自由。在許多年間我曾有過——但哪個女人不能這樣說?——完全受抑制。寫作是一種極小的拯救。”

她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