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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我來說,那是一個機會。她又給我一份意想不到的精美禮物,也許某個婦女雜誌會用我的這份採訪。

“你同意把稿子給另一份月刊嗎?在那份月刊上我們能佔更大的篇幅,比如說《瑪麗 · 克萊爾》。”

她說她對婦女報刊沒有任何偏見,嚴肅認真地對婦女說的話越多,這個世界就會越因為婦女而進步。

採訪是在諾弗勒她的家中進行的。我錄下瑪格麗特的話,錄了好幾個小時。她負責換磁帶。

。。

女友杜拉斯 (七)(5)

“應該全都留下來,哪怕是重複的話和沉默。還有‘你’這個稱呼,因為我們以‘你’相稱。”

我知道她喜歡原始材料,就像在《話多的女人》中一樣,那是她和艾克薩維埃爾 · 戈蒂埃一起構思的一本書。但在報紙中,重複和沉默只能是讓讀者感到厭煩的累贅,比如說以“你”相稱,會妨礙讀者與提問題的人打成一片。“好,”她說,“照你的意思辦。”她沒有要求讀草稿和定稿。《瑪麗 · 克萊爾》的總編雅克 · 加萊遠非杜拉斯的崇拜者,他可以說對“這個誇張的女小說家”無動於衷。起初,他嘲諷他所讀到的東西:

當人們聽到身體發出的聲音,聽見身體會怎樣撞擊或讓周圍的一切沉默,怎樣日夜過完整的生活,採取所有的行動,我將說那是慾望,說穿了那是身體上最專橫的東西。如果不瞭解這種形式的激情,對肉體的激情就一無所知。在激情當中,人會變得多細孔、開放、穿孔,再也聽不進別人講什麼。激情懸在世上,準備穿越甘願讓其穿越的人們。上帝的激情或人的激情,我不做任何分辨,從此,人們知道如何容忍被事物穿越的他人,容忍音樂、文字。總之,容忍一切。

然而,這總編越讀嘲諷越少。他大聲地念出了某幾個段落:

在現代青年中,最使我震驚的,是這種慾望沒有任何確切的形式。人們想做愛,但不想與“某人”做愛。只要這種慾望沒有被人感受過,人就仍在模子當中。一個愛情故事遠比上床45次重要……我甚至覺得對我們所生活的這個時代來說,虛無這個詞太美了。虛無被這麼多人,男人,女人,富人,窮人以同樣的方式體驗過。歐洲經歷著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煩惱……

總編被折服了,最後說:

“這完全是為我們而寫的,一切盡在其中:愛情、性、家庭、孤獨。好,政治,寫作,可以砍掉,不,太精彩了。”

他給這篇採訪多加了一頁,並以一個記者的精明,給文章取了題目:“一個愛情故事比上床45次更重要”。

這個連蒙帶騙的題目並沒有使瑪格麗特感到尷尬。她開玩笑說:“取得好!”好像這句話不是她想出來似的。

她第一次在採訪中提出“死亡疾病”。這種表達方式有天晚上在飯桌邊已讓我大為震驚。她是在提到斯大林主義時用這個詞。這回,她說:

“有一種愛情病,它是一種絕症。有傷害、結核病、癌症,然後死亡,好像有一種絕症似的。大家都會得的。愛情是個例外。唯一的解脫辦法在於個人的層次。”

她後來把“絕症”分發給同性戀者,然後,範圍更廣,分發給所有不能愛的人。

我看她在讀我帶回來給她的那篇採訪。她為自己的回答驚叫:“沒錯!”“正是這樣!”那種小頑童式的清純毫無虛榮的成分或至少沒有一點自我陶醉。

《瑪麗 · 克萊爾》的總編提出來要僱用我,她很高興,表現出同樣的熱情,而進入婦女報刊我還有點不滿呢!

“接受吧,你將走出困境!”

我在社會中找到了一個小小的位置,這要部分地歸功於瑪格麗特。這位置很小,但很重要。我又有了一份工資。我醒得沒那麼早了,四周的霧也沒那麼濃了。

接下來,我得戰勝憂愁。它突如其來地滲入靈魂,擾人不安,無法控制。

“你要做的一切就是習慣它,”瑪格麗特概括說,“人們以為憂愁只是某些人的天命,其實它是世界上最常見的東西。自從我知道憂愁是司空見慣的東西后,我便不再怕它。”

好像憂愁被理智控制住了,好像可以制止它掐脖子、肺和肚子,好像可以留住食物,讓它穿過身體,變成水,好像人可以指揮睡眠了。

瑪格麗特的唯意志論有時與一種天真的否認相類似,她否認可能暴露她弱點的東西。

她自豪地說,她從來沒有服用過安定藥和安眠藥。但在小酒杯裡流動的酒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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