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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門扇洞開,燈火通明。錦衣的公子笑容盈盈,正與身邊的客人談笑風生。在他身後,圍起一道繡滿“喜”字的屏風。彩燈的光芒照得堂中人人鬚髮可見,屏風之後,卻隱沒在一片混沌中,只隱隱綽綽地映出個高髻廣袖的影子。

他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熟悉的氣息。

是你嗎?

雖然剛剛被提醒過,獵天鷹還是忍不住凝神看著那屏風。眼前不住地閃過她的容色,卻發覺竟不比此時投在屏風上的影子清晰多少。

來之前,沈礁嘆著氣道:“你非去不可?”

他毫不遲疑地點頭。

“你何苦!”沈礁被捏碎的喉嚨,說出的話嘶啞不清,“這一去,興許就送了性命,值得麼?”

獵天鷹苦澀地笑,他沒有回答,只在心裡道:“這是孽緣……豈容得你去分辨值得不值得麼?”

那日一別之後,獵天鷹頗有就此遠去,再不見她的念頭。然而只轉悠到日落,腳步竟不自覺地,帶著身子回到了那道清泉邊,便如同有一根索子在身上越纏越緊,再也不能鬆開。

他沉甸甸地坐了下去,坐到天色黑透,才勉強拾了柴火,從水中撈了一尾魚上來。魚湯沸騰起,想起曾有雙眼眸,在火光的那一邊凝視著自己,心中便是一陣陣的焦灼。

如此過了一日、二日、三日……

到了第六日,當天色重又泛白時。他站起身來,發現他坐過的地方,一片深濃的青黃色,而舉目望去,漫野都蒙著層瑩瑩白翳。

竟然降霜了。

獵天鷹揉著自己的面頰和頭髮,滿手都是霜花,他驟覺世事如此寒冷而荒涼,心中便起了個不顧一切的念頭。

“我總要去問她一句!”

問什麼?

“為什麼不回來?”

可笑,他幾乎都能想象出來李歆慈會怎樣地掠過他一眼,不屑一答;或是說:“許多事情,你我都一清二楚,裝作不知道,有什麼好處麼?”

或許他能問:“那一夜,你到底想在我這裡,得到些什麼?”

或許李歆慈只是被人性中深藏著的慾望征服,在某個不為人見的地方放縱自己,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掙扎在其中,無力抗拒?

“你心裡,終究有沒有過我?”

這也是一句廢話。她心中必然是有的,然而也還有其它許許多多的東西。她選擇了嫁去陳家,孰輕孰重,早已分明。

或許他其實什麼都不想問,只想這麼闖進去,當著千千萬萬人的面道:“李歆慈已是我的妻子!”便拉了她離去,不管她有多羞惱氣恨,也決不放手。

便是這一刻,獵天鷹已踏上李家的送親船,與那屏風後的人影相距不過幾步之遙,他卻還沒有想好,自己到底要說什麼……

此時見她的貼身婢女行跡詭異,他不由想到——難道她是被迫的?這種情形其實並非不可能,以李歆慈的傲性,能這麼輕易地原諒了弟弟加諸於她身上的背叛與傷害,這麼若無其事地履行婚約,也說不過去。

然而他卻很少放任自己這麼去想,他怕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然而飲冰的現身,卻讓一切都清楚了起來。

江上泛著腥氣的風一陣一陣往他身上卷拂,身畔與足下,是翻卷無常的浮光掠影,他多日來本是焦躁無比,此時站在門前,卻驟地心靜如水。

“沈爺,如今身子可好?”李歆嚴很是破例地迎了下來。

獵天鷹步伐蹣跚地打躬作揖,啞著嗓子道:“有勞……公子,動問了,老朽還將就。”

“免禮免禮,還不快給沈爺看茶!”李歆嚴催促著家奴扶了獵天鷹坐下,一面道,“家母很是想念你那兩個孫兒呢!”

獵天鷹又站起來:“改日定帶了去給夫人請安……”

一一見禮過,恭維過,打趣過後,眼見這一撥客人,便要告辭了。

獵天鷹正深吸了口氣,卻有人在他的前面開了口。

吳嘯子驟然站出來,向李歆嚴深深地鞠了個躬,卻又轉向凝視著那面屏風道:“想大小姐這一去,只怕再難得見上一面了,我江湖粗人,不懂多少禮儀,只想再見大小姐一面,聽大小姐說一句話,便是心滿意足了!”

想必提起這要求的並不在少數,李歆嚴似乎為難了片刻,才道:“家姐如今按理萬不該與外人相見的……只是,各位的孝敬之心,也不由得我不成全。這樣吧,你若有所問,家姐在屏風後以紙筆作答,你便也該放心了。”

吳嘯子也知道不可強求,便揖道:“多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