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要叫,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抻著他的脖子,把他扭走了。
毓正宮正殿。
我把柳叢容扯到了東宮正殿,我坐在這邊的木椅上,他在那邊杵著,我想起來從今天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呢,而且我和柳芽的之間的氣氛太詭異了,詭異到似乎連毓正宮雕刻著蔓藤蓮花的殿頂都要壓下來的地步,所以我對他說,“行了柳芽,別像個木頭似的杵著了。去,給我煮碗麵條,吃完了我還要到西苑見皇上。”
他不動,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實,他剛才情急叫我‘大殿下’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真慌了。這個傢伙和我從小一起長大,論情分,他和文湛沒有和我親,不過這傢伙像個狗熊,掰棒子是掰了一個扔一個,估計他和文湛之間的主僕情深,早把我扔到爪哇國去了。
要指望他為我瞞住文湛,說我什麼都不知道那是不太可能的事,不過要是讓他別惹軒然□,這倒是有幾分可行。
“大殿下。”柳叢容遲疑著,像蚊子哼哼一般小聲說,“那是桓侯姜家的女兒……這,是皇后的意思。”
這個桓侯姜氏跟老三的丈母爹文王世家可不一樣,文王世家地位尊貴,兩手空空,可是這個桓侯老薑可是鎮守京畿重地的地頭蛇,有軍權。
用了人家的軍隊,還要再睡人家的女孩兒嗎?
這都他孃的是什嘛事?!
還有那個油裡沒她,鹽裡沒她的皇后娘娘,不在她正宮賢惠的待著,想著法子勾引她自家的漢子(就是我爹),跑到這裡起鬨架秧子做什嘛?
太子妃是杜家的閨女,皇后不敢讓太子睡,太子不願意睡,所以皇后那娘們就搞了這麼一個小姑娘過來湊數?那個姜家的小姑娘才多大,還不到十五!她們這麼個搞法,也不怕出門啃狗屎,遭雷劈!
……不過……
也許,她和文湛才般配。
是個女孩兒,花一樣的年紀,初經人事,嬌弱不堪,惹人憐愛。
寵愛她,不會讓文湛的萬劫不復。
整個雍京玉砌樓閣,詭譎重重,彈指間百千浩劫;這裡的人輕棄信義,權謀詭詐,雲翻雨覆,苛刻涼薄,盡人皆機心。
這樣的人間地獄,些微行差踏錯,換來的不定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順波逐流還都需要戰戰兢兢,那逆勢而為豈不是割肉飼鷹犬?
我們之間的感情原本就是一場劫難,在所有人粉身碎骨之前,懸崖勒馬才是正途。
我看著毓正宮外面藍汪汪的天,嘆了口氣。
這個塵世,竟然是如此的寂寞如雪啊!
我衝著柳叢容招了招手,把他喚到我跟前,我說,“成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又不是第一天進宮,這樣的事情算不了什麼大事。還有如果你的肚子能盛點事,你也別跑到太子面前嚼舌頭。我說真的,你快給我弄點吃的,吃完了我還要跑到西苑那裡,我爹喊我過去吃飯。他最近練功練的實在太用力,每天吃素,我受不了,我想先在這裡墊吧點肉菜,再過去陪他老人家啃蘿蔔。”
柳叢容親自下廚給我煮了一碗麵條,清澈的雞湯上還飄蕩著七粒青翠的蔥花。
我吞了面,又灌了一壺茶,這才從毓正宮晃晃悠悠的走了出來。
我本來要到西苑找我爹問問老三成親的事,誰想到一到天街,離走到西苑就還剩吃一碗飯的功夫,就看見忽然一坨人身穿緋藍色緹騎錦袍,五顏六色的讓人眼花繚亂,從我面前飛奔而過!我差點沒有躲閃利落,還被扯落了腰間掛著的一個鼻菸壺。
我嚇得連忙躲在一旁,還喃喃自語,“幹嘛!幹嘛!做什麼跑的跟一群餓死鬼似的,趕著去搶涼漿水飯。”
此時跑過來一個人,我抬眼一看,嘿,認識!正是我舅舅出事那天送我回家的北鎮撫司的副指揮使,楊一沫。
我扯著脖子一喊,“老楊,老楊,快歇歇,看你跑的汗都出來了,像個水鴨子。”
楊一沫一愣,果然停了下來,像是要躲開我,不想和我說話的樣子,誰想著我一把揪住他,死活不撒手了,他這才沒轍沒轍的,讓他跟著他一起到司禮監,一進院門,我只看見一群密探戳在這裡,一個一個面無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院子中央的花壇子,上面一字排開七個木盒子,每個盒子都開著蓋子,我都不用開,用鼻子一聞就知道那是什麼玩意!
人頭!
七個緹騎指揮使的人頭!
從左到右,一字排開,分別是管轄崑崙、絲路、甘州、寧州、晉西、直隸和順天府的緹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