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將來?”“可是,你也得顧命呵!這是戰爭時期嘛!叫敵人消滅了,你這些書有什麼用?”
“不對,不對,”徐老連連搖頭,“櫻桃,我問你,我們從江西往貴州來,是怎麼知道有個貴州的?還不是書上告訴我們的嗎?”
櫻桃見說不服他,又陷於前幾次的僵持局面,急得臉都紅了。正在無計可施,前面山徑上走下一夥人來,為首的那人是九軍團的政委何長工。櫻桃靈機一動,心想,過去何長工管過休養連的工作,何不請他說說。想到這裡,就跑上前去,同何長工咕噥了好一會兒,何長工點了點頭,就一同走了下來。
何長工過去負過傷,一條腿拐了,他一拐一拐地來到徐老身前。他雖然是個老資格,但對徐老一向畢恭畢敬。今天的神情卻有些不同,他一反平時的活潑態度,板著臉說:“徐老,今天晚上我們要開你的鬥爭會咧!”
“鬥爭會?”徐老一愣,“我有什麼錯誤?”
“你錯誤大了!”何長工繼續板著臉說,“你違反總部的輕裝規定,一犯再犯!上級給你一匹馬,你不騎,讓書騎著馬走,把馬都壓垮了!”
徐老是國內有名的教育家,沒見過哪個人對自己如此不敬,也正色道:“你看怎麼辦吧!”
“怎麼辦?那些書要燒!”何長工把手一揮。
徐老一聽說要燒書,急了,站起來說:“小老九,你是想當秦始皇吧!”
他說的“小老九”,自然是對九軍團政委的蔑稱。何長工一笑:“說不上秦始皇,我是光焚書不坑儒。”
“你這比坑儒還厲害!”徐老氣得兩手發顫。
董老、謝老聽見村頭上吵吵嚷嚷都出來了。何長工更來了勁,立刻從小馬背上抱下一摞書來,往地上一放,以堅決的語氣說:“今天,書是燒定了!董老,謝老,你們馬上馱的那些書,也不例外!”
徐老這時真的惱了,用手指著何長工說:“小老九,你敢燒我的書,我今天就和你拼命!”
說過,他張開兩臂一撲,趴在那摞書上,緊緊抱住,一動不動。
董老一看這陣勢,笑著走出來,說:“長工,這樣吧,我和謝老的書可以燒,徐老的書你燒上一半,剩下一半我的馬替他馱上,保證他明天不掉隊也就是了。你看如何?”
何長工本來是逢場作戲,故意嚇嚇徐老,使他不要掉隊,哪裡是真要燒書!聽董老這麼一說,就噗哧一笑,說:“算了,算了,既是董老說情,那一半也不用燒了,我叫警衛連每人替徐老背上兩本。”
說著,彎下腰從書摞上攙起徐老,笑著說:“徐老,你可千萬別掉隊呵!我剛才要不嚴格一點,是我這個癢癢哩!”
說著,他指指自己的脖子,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大家都明白,這是指周恩來給他佈置任務時同他講過的話。
徐老象抱著他的孩子似地抱著書進村了,他發現自己的襯衣潮溼得很,確實的,這位教育家剛才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徐老倒是沒有掉隊。因為行軍速度過快,掉隊的還是不少。櫻桃帶著幾個人在後面收容,通訊員也扶著病號走到前面去了。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山道上追趕部隊。
時近中午,前面忽然響起一陣槍聲。櫻桃趕到前面一看,路邊放著一副擔架,上面躺著一個昏昏迷迷的紅軍戰士。旁邊守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鬼,正在那裡流淚。櫻桃停住腳步,問:“小鬼,你哭什麼呀?”
“抬擔架的民伕,一聽響槍都跑光了。”小鬼抹著眼淚說。
櫻桃不止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這是最令人著急的事,何況是一個孩子。
“小鬼,彆著急,我幫你抬。”她說。
話沒說完,對面山上又乓乓地打起槍來。櫻桃見小鬼有些驚慌,估量他沒有戰鬥經驗,就說:“小鬼,不怕!”說著,從腰間拔出手槍,一忖度僅有幾粒手槍子彈,射程也不夠,就猶豫了一下。她見小鬼揹著一支小馬槍,就順手拿過來,嘩地一聲推上了子彈。山上這時晃動著幾個人影,似乎在那裡咋呼著要下來的樣子。櫻桃立刻選了一個坡坎,伏在嫩嫩的草地上。
她瞄著準備下來的人乓乓打了兩槍,那人應聲而倒,其餘的黑影隱到山坡後面去了。
“這些白狗子都是民團,不頂打的!”
櫻桃笑了笑,把槍還給小鬼。她說了聲:“快走!”就同小鬼抬起了擔架。
為了脫離險境,他們幾乎是一溜小跑。跑了一陣,她見小鬼汗流浹背,呼吃呼吃實在走不動了,就放下了擔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