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忽然覺得何其陌生。想到這裡她不禁慶幸忍足不留痕跡地給了她臺階下,讓她不至於吞吞吐吐猶猶豫豫,不敢說出內心真正的想法。
無論忍足認真與否,現在的她,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去接受並經營這樣一份連她自己都還分辨不清的感情。
胡思亂想時按在琴凳上的手指忽然壓到了邊緣的縫隙,意識到琴凳可開後藤川涼迅速站了起來,不出意外在底下發現一疊陳舊的琴譜。
並不是那類書店隨處可見的精裝冊子,而只是自己裝訂而成的簡易本,一般都彙集著擁有者喜歡的曲子。發黃捲了邊的紙張被編線緊緊勒在一起,封皮封底都是再樸素不過的厚紋紙,乾乾淨淨的墨綠色,只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漢字而是假名。其中有三本屬於やよい,另兩本則屬於さち。
瞬間便明白了琴譜的所有者:祖母彌生與父親的姐姐咲智。都是多年前就已經故世的人,咲智更是自她出生後就從未見過。
想到這裡眼神不由順著鋼琴一路上移,很快看見了擺在上面的幾個相框。和鋼琴一樣被擦得乾乾淨淨,其中夾著她從未見過的幾張老照片:有父親童年時的家庭合影,兩個大人三個孩子的組合,穿著整齊的正裝站在這座洋館的花園前;有祖母彌生年輕時的相片,看上去溫婉秀麗,典型的大和撫子形象,眉目間的優雅味道直到幾十年後,當年幼的藤川涼在醫院最後一次見到彌留之際的她時也不曾消退;而最後那張照片裡那個不曾見過的陌生女子多半就是十幾歲時的藤川咲智。
藤川涼端詳了照片半晌,藤川咲智嘴角流露的笑容總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但就是無論如何說不清楚。
很久以前曾斷斷續續聽父親說過她的故事,但許多細節自然都被刻意帶過,儘管好奇但也不了了之。
這個自小養尊處優,最終卻孑然一身死在長崎教會的女人,她的一生,事實上又是怎樣的?
“我還想是誰在這裡,原來是涼啊。”
進來時被特地關上的溫室大門不知不覺已經被人開啟。伴隨著柺杖敲擊地面的篤篤聲,即使他不出聲藤川涼也知道那是誰。
“……抱歉,擅自闖了進來。”連忙轉身站起來,有些窘迫地捏住衣角,彷彿是做了錯事被發現一樣。猶豫著是否要加上稱呼,但最終還是作罷。
無論是正統的「祖父」或是更加親暱的「爺爺」,記憶裡這樣的稱呼在她的前半生中都從沒有說出口過。
似乎總有那麼些東西在阻止這個簡單的短語從嘴裡說出。曾經缺乏的是機會,如今則是勇氣。
“沒關係。”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老人只是大度地擺了擺手,徑直走到溫室中心的沙發坐下。“不過,你可以討厭我,但並不需要埋怨這個家。”
“我沒有……”脫口而出,卻不知是針對前半句還是後半句。
“無所謂了,過去的事<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老人卻並不理會她,而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回到這個家,並不意味著戴上沉重的枷鎖。”
“……”
“從今往後,你依舊可以繼續選擇自己的生活,這點我不會做任何干涉。”
“……”
“我的確做過許多錯事,但好歹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雖然晚了些,但我很慶幸。”
“……”
“比起那些虛無的東西,果然還是全家人在一起的感覺,更讓我懷念。”
藤川涼一言不發地放下相架,走到自己的祖父面前,俯身握住他的手,屈膝跪在了厚地毯上。
何嘗不想全家團聚,何嘗不想像別的孩子一樣,有開朗的兄長陪伴,有嚴謹的父母培育,有溫柔的老人庇護。
太多的原因讓這家人走了多少年的彎路,以至於到如今想要再次回到一起的時候,收拾殘局一般的解決方式都需要用所謂的交易來做催化劑。
但無論如何,能有一天重新走到一起,哪怕眼下還不能完全接受,也已經足夠了。
不需要多說什麼,不需要多表達什麼。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老人的手粗糙卻溫暖,閱盡世間一切最終沉澱下來的目光格外清明,溫柔的深情與印象中那個總是雷厲風行的硬派老人大相徑庭。
他示意藤川涼重新站起來,不多說什麼,只是愜意地向後靠了靠,目光落在了鋼琴上的相框與散落在琴凳上的那些琴譜上,沉默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