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風離御一雙陰鷙深沉的目光。
他寒聲道,“不信,你可以自己看。”
她顧不得腦中煩亂無序,望著他冷然的目光,那樣隔離的目光,彷彿她與他已是離了百丈遠,腦中轟然鼓譟著無數奇怪的聲音。所有的思想一掃而空,只空空地想著。
時光被緩緩地拉長了,拉得那樣長,成了一條細細的線,極柔韌的,一圈一圈繞在他們之間,今他們彼此都漸漸難以呼吸。
須臾,煙落緩緩俯身,輕輕拾起那捲布帛,展開一一看過,果然是先皇的筆跡,筆墨帶鋒,筆尾帶鈞,與她廢去妃位的詔書字跡無異。原來,竟然真的是先皇密令慕容傲臥底於日月盟內部,再將其一網打盡。
如果傲哥哥與日月盟是這般的關係,那風離澈呢?會是什麼樣的?突然,她害怕住下去細想。
風離御面色如沉水,語氣依舊是冷峻,正如他一手緊握的青玉筆,那樣握緊的力道,並不曾放鬆分毫,冷然揮一揮手道:“如此,你便能放心了?
下去罷,聯還要批閱奏章。”
“聯”,她微微一愣,清麗的容顏晃過一陣惶然,如盪漾開去的湖心粼波。他第一次,在地面前自稱“聯”,這個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尊貴無比的稱呼。
月色空濛如許,落在人身上如披雪披霜一般。這樣炎熱的天氣,猶見西窗下,那漏下的月光有寒涼之意,滿地丁香堆積,亦如清霜覆地。
她沒有再說話,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與他,何至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明明是近在眼前,卻彷彿相隔了萬水千山,無法攀越。
寢殿中靜寂的過分,他的神情有些惘然的蕭索,望著滿地月影,薄唇微啟,再多的話,到了嘴邊,最後只凝成一句:“你還有什麼要問朕?”
她輕輕抿一抿下唇,搖一搖頭,斂起衣裙一角,福一福身道:“臣妾告退。”
轉身,冉冉離去,纖弱的身姿,漸漸消失在瞭如霜的月色之中。
只餘大殿之中,一片黑潭般的死寂……
卷三 殘顏皇后 第五章 公主遠嫁
他們的生分,便是在這樣一夜之間。所有往昔的一切,都好似從指縫間逝去的流水一般,無法挽留下一分一毫。
那一夜,她在朝陽殿靜靜坐了一整夜,月光沉默自窗格間灑下,是一汪蒼白的死水。她就這樣醒著,自無盡的黑暗凝望到東方露出微白,毫無倦意。
心,如同殿中青銅麟獸中焚盡的龍涎香一般,化作了一樣冷寂的死灰。
她猶不甘心,執起銅勺,摻了一勺子香注入其中。攪動著,辛冀著能看到一絲煙霧繚繞,迷了她的眼,或是迷了她的心,都好。
可惜,沒有了火星,死灰又怎能復燃?她頹然的坐回了床上,一縷細微的鑫色隔著湘妃竹簾灑落在空落落的枕畔上。
天,終於亮了。原來映月所說的那般,看著天黑到天亮的滋味,便是如是,如今她也深刻體會了,不是麼?夜相思,風清月明,難耐漫漫長夜。
伸手輕輕撫上日漸隆起的小腹,孩子,終究她還有孩子可以依靠。
接下來的幾日,她的耐心一點點都熬在了對腹中的孩子的期待上。身旁案几之上的春藤小籮裡已是放著一堆繡件,顏色鮮豔,花樣精巧。穿花龍鳳、五福捧壽等等吉祥圖案,雖然尋常,但在她的手下卻栩栩如生。她的針繡,已然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然而沒有技藝精進的空間,打發起時間來,只會覺得益發的寥落與寂寞。
而她,終究只是凡人。心緒不寧,手中的刺繡便是應了心,再無法尋出一分別致。此刻,她幾乎要想不起來,昔日的自己究竟是以怎樣的心境去繡那個微型香囊給他的。
天氣酷熱,懷著孩子又更是不能食用生冷食物,心中越發覺得焦苦不堪。
這一日她睏倦午睡,只留了紅菱一人在她身邊打扇服侍。中午雷雨剛過,窗下極涼爽的風捲著清涼的水汽徐徐吹進,她睡得極舒服。
朦朧中她好似看見了一柄寒冷的寶劍閃濯著冷冽的銀光,朝她直劈而來,斬落她的青絲,零落縱橫散了一地。那一雙幽深的眸中,跳動著無比憤怒的幽藍火焰,直欲將她焚燒殆盡。冷厲的聲音不斷地在她耳邊迴響著,“樓煙落,我絕不會放過你。”她忽然害怕起來,大聲疾呼:“不,我只是,只是……”可他依舊冷冷地注視著她,愈離愈遠。
她頭痛欲裂,忽而一件清冽的芳香忽然吹散了她深身的悶熱窒息,那香氣愈來愈近,似有梅花的芬芳,是她所熟悉的。驀地轉身,她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