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楷,不慎洩露了城防圖,導致對西魏的咽喉要地——雞鹿塞失守。隨後朔方破城,蘇廷楷全家下落不明,據傳言是被殺。其後西魏大軍勢如破竹,一舉攻克多個城池。實錄記載稱‘正月之禍’。”
“這……關虢國公傢什麼事兒嗎?”
“因涉及到黨爭。還記得宣寧侯方想容麼?”
謝令鳶點頭:“記得。”馬球比賽的最後一局,年逾古稀的方老將軍挺身而出,擊入了那最關鍵的一球,保住了晉國岌岌可危的局面。
“他正是‘蘭桂黨爭’中,蘭黨的中流砥柱。而蘇廷楷,是他的門生。正月之禍爆發,桂黨彈劾蘭溪派許多官員,逼他們引咎致仕,蘇家也揹負了通敵叛國的罵名。北燕、西涼趁勢攻打,為穩住邊關危機,先帝不得不妥協桂黨,形勢對蘭溪派十分不利。”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就好像沒入沉潭不見天日:“酈氏、沈氏、陸氏都是數百年計程車族,屬蘭溪派。錢持盈的母親,出身沈氏;她舅舅與蘇廷楷關係亦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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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在腦海中一串就明白了,沈氏朝堂站錯隊,牽連到了虢國公府,難怪錢舒才會發那樣大的火。只不過他的態度,謝令鳶作為旁觀者,都為之心寒。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大概就是這種吧。
二人正議論著,四處已是風雲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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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過去,三月的春寒依舊冷肅,虢國公府的上空彷彿壓抑著陰霾,人心惶惶。沈家蒙難,沈氏也因擔憂懼怕,病情越發加重。
可恨虢國公和世子生怕政治上被牽連,巴不得這樁姻親斷了,沈氏生了病也不盡心替她請大夫,抓的藥甚至藥性都是反的。沈氏本就在生下女兒後傷了底子,如此纏綿病榻多日,又氣又怨,春發時日,體內病氣上衝,終於是熬不住。
她知道若是這麼去了,女兒的日子肯定更難過,臨終前把錢持盈叫到床前,拉著她的手,斷斷續續地叮囑。
哪些是她的嫁妝,哪些是她攢的私錢。城裡有兩個鋪子是陪嫁帶過來的,契書一定要保管好,千萬不能交給任何人,哪怕父親也不行……
說到錢持盈的父親,沈氏的聲色裡,就多了淒涼和怨恨。她已經有些神志不清,口中顛三倒四的:“你爹是個薄情寡義的,我嫁他這些年,為他教養……兒女,自認處處盡心,從未做過出格的事情。可你的外公舅舅出了事,他卻如此狠心撇清關係……什麼夫妻情分都不顧及……”
她說著,兩行眼淚滑下枕畔,末了又唸叨著:“你一定要把娘給你留的錢看好了,守住了。日後有了後母,別衝撞她,免得給你虧吃……要是哪天你外公家好起來了,你……你想辦法求他們,幫襯幫襯你,至少給你相個好人家,千萬別和娘一樣,所嫁非人……”
七歲的錢持盈什麼都不懂。她又急又怕,囁嚅地喊著“母親”,眼淚滴在沈氏枕邊,暈溼了一大片。
外面雪停了,沈氏在一片唸叨聲中,拉著錢持盈的手,帶著牽掛和怨恨,離開了人世。
錢持盈發著抖,不敢用力推她,趴在耳邊叫她,她也不回應。只安靜地閉著眼睛,眼角還帶著淚痕。
半晌,錢持盈悲聲大哭。
錢舒才並沒有進門來,一直站在廊下聽著,擰著眉頭。當屋內響起女兒的嚎啕大哭,出門來喊人時,錢舒才皺眉道:“你母親留的東西,你現在年紀還太小,不該現在就交給你!你母親真是病糊塗了,之後你交給祖母,由她替你保管著!”
錢持盈惶然無措,看著她身高七尺的父親,髯須,白膚,袍子在身上穿得板正,她卻第一次感到了陌生和懼怕。她心中浮現出了“猙獰”這樣的念頭。想到母親囑咐的話,錢持盈警惕地退了一步,搖搖頭。
謝令鳶旁觀,都能感受到這種摻雜了恨意的抗拒心情。
錢舒才更為惱羞成怒,只覺女兒被亡妻教唆得居然防著父親,便厲聲呵斥她。錢持盈一臉委屈的瞪著他,忽然衝口而出道:“要不是因為你,母親也不會死,她就是嫁錯了人!她給我的東西,我不會給任何人,更不會給你!”
她眼淚奪眶而出,站在臺階上,背後的屋裡,是母親屍骨未寒。錢舒才聽女兒頂撞,見她仇怨的目光,更加怒不可遏:“任何人?你的命是爹孃給的!別說你娘交給你的東西,就算爹孃要你的命,也是天經地義!”
他又想到沈家給錢家帶來的麻煩,想到沈氏幾年無出嫡子,他對沈氏糅雜的怨憤……此刻沈氏的女兒還在倔犟瞪著他,怨恨的眼神與她母親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