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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她的聲音痛徹心扉,彷彿是從胸腔裡爬出來的,沉抑了多年的憾恨,正在被撕裂。

謝令鳶從來沒聽過錢昭儀這樣的哭聲,腳步有些微頓,忽覺不忍。她把人家的美夢變成了噩夢。

“我們是在救她。”最後,只能自我寬慰地想。

她手裡抓著的新娘——錢昭儀的庶妹,除了掙扎,絲毫沒有鮮活的反應。沒有哭喊,沒有驚嚇。

也對,她畢竟只是錢昭儀心底深處,夙願的投射。

錢昭儀的美夢範圍也就半個城那麼大,走出兩條街道後,四周便湧現大團大團的暗色濃霧。酈清悟示意她止步,謝令鳶鬆開了新娘,對方臉上還掛著笑容,一派天真洋溢,滿目對美好未來的期許和憧憬。

“她可能已經死去很久了。”酈清悟俯下…身,上下打量了新娘一眼。

她骨架小,身量輕,五官更是沒有長開,可見與錢昭儀天人永別很多年,連錢昭儀也不太能想象得出,這個妹妹若成年該是什麼模樣。

他們已經破壞了錢昭儀的美夢,正要折返回去,周遭卻忽然又變天了——

方才的美好夢境,就好像一幅水墨畫被濯洗褪色,漸漸地淡去,又像是壁畫,碎皮剝裂,露出其下的真實。

謝令鳶抬眼望向四周。這是一處,極容易走散的識海澤國,沼澤泥淖遍地。

她心中泛起了嘀咕:“錢昭儀又換了個夢?”

在她身邊,酈清悟伸出手,輕輕碰觸那些空氣。他安靜地,好一會兒才道:“是更深一層的,記憶。”

聞言,謝令鳶繃緊了身子。

若說方才,十里紅妝的夢境,是一片絢爛的紅,瀰漫著鮮豔的色調;那麼此刻的基調,則是有點偏灰的暗淡。

二人已經站在了一所建造繁複的大宅院裡。不必看門口的匾額,都知道此地為何處——

虢國公府。

…………

府上有下人走動,此時為冬日,寒梅綻放,屋子裡燒了地龍。

此時的虢國公,還是錢持盈的爺爺。掌管中饋的則是錢持盈的母親沈氏。她容長臉,顴骨略高,似乎身體抱恙,正在咳嗽著,聽老太太的抱怨,一臉隱忍地點頭稱是,手指捏緊了帕子。

而錢持盈裹著厚厚的斗篷,坐在母親手邊。大概是被婆婆訓斥得失了面子,沈氏叫她出去玩,“去找碧蓮帶你,或找你三妹,咳咳……大人說話孩子別湊熱鬧了。”

謝令鳶八卦聽了幾耳朵,那些數落在她聽來極其沒有意義——無非錢持盈的父親,有幾房妾室,都未能生下兒子。長久的,老太太也就抱怨,責怪沈氏不賢。畢竟長房無男丁,那便是主母的錯處。無論是給夫君娶納妾室也好,自己爭氣也罷,總之是要生下兒子,才算對家族有個交代。

錢持盈只有兩個庶出妹妹,二妹早夭,三妹錢守盈是孫姨娘所出,比她小了兩歲半。所以沈氏也是理虧,日子過得十分憋屈,愁出一臉病容。

謝令鳶心想,這個時代,生不出兒子的大戶女人,日子真難過啊。

錢持盈聽話地跨出門檻兒時,她父親錢舒才急匆匆衝進門,捲起的風把錢昭儀的毛氅都帶飛了一角。錢持盈被他衝得坐倒在地,一陣痛襲上來,她癟起嘴就要哭,錢舒才喝道:“哭哭哭,遭了大麻煩,還教著孩子哭,難怪引來晦氣!”

錢持盈聽了父親數落,哭得更厲害了。廊下一個五官清秀的年輕婦人,帶著四五歲大的小姑娘,朝這邊走來,正是孫姨娘和三妹,來見老太太請安,見狀賠笑道:“大小姐不懂事兒,老爺莫怪,以後就好了。”說著,扯了扯小女兒。

錢守盈被孫姨娘扯了,上前想要扶起姐姐,錢持盈不用她,自然有丫鬟跑過來,替她拍打了衣服,揩乾了眼淚。

屋子裡這時已經爆發出了爭吵。謝令鳶隱隱聽到“蘭桂黨爭”“雞鹿塞之變”這樣的殘篇斷語。有關“蘭桂黨爭”,這個不算陌生,她也在酈清悟的識海里也聽到過,左右是先帝朝的黨爭就對了,感覺和唐朝末年的牛李黨爭差不多吧。

雞鹿塞之變呢?

她問酈清悟,後者靜默了一會兒,才斟酌道:“雞鹿塞之變,又稱正月之禍,是發生在景祐九年的事。”

他說景祐九年,謝令鳶想起這一年,似乎發生了不少事。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這一年被供上了桌,永遠地成了牌位。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當時還未出正月,幷州西部的鎮守將軍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