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花錢。”
白雲長長(4)
鄭舜成說:“這是學校今年才實行的辦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主要是前幾屆學生有些人畢業後,工作了卻不肯主動還學校貸款。”
劉遜點點頭:“我知道。”
鄭舜成還是解釋:“畢業證算是典押吧,讓學生們想著自己還欠學校的費。”
這下劉遜就沒吭聲了,因為已明白眼前這個人這時候說話的目的只是為了說話。
等到覺著時候差不多夠了,輕輕清了下喉嚨,淡淡地說:“後天就開換屆會了。第一天推薦候選人,兩天後正式確定村黨支部班子。”
鄭舜成微微一愣,隨即像是猛然想起來,急急說:“劉書記,我得跟你說聲對不起,後天的會我就不參加了,我準備後天一早就動身,還是到深圳去……”
這話製造的不是一般的吃驚,但劉遜絲毫不露,只是手沉沉地,伸進襯衣口袋,摸出一支菸,沉著地點燃。他不會放棄的。等到一支菸快要抽完,努力開始了。
話題跟前些天那個美麗月夜裡的不一樣,大致是這樣的:
“你讀大學,只為自己找份稱心如意的工作?”
“說實話,當初的確是為改變自己的命運,但也有學到本事將來為家鄉為社會多做點兒事情的想法。”
“你以為在大城市裡得到一份工作,使自己在遠離故鄉的大城市裡過一份城市人的生活,就是改變了命運嗎?你的命運只跟你個人的禍福有關嗎?”
大學畢業生不語。
“你學到了本事,卻在家鄉最需要的時候扭頭而去,想一想吧!”
“其實,報效家鄉並不只有一種方法。”大學生低下頭去。
後來,大學生說出了自己真實的內心,是擔心自己肩負不起這副擔子,村裡太複雜了,他不願陷入複雜的矛盾鬥爭中。不願傷害親情。
“消解信心的罪魁禍首是私心!”鎮黨委書記一針見血。
“沒有陽光才會畏懼迷霧!”
“難道我們就不承擔時代前進的責任?”
句句是諍言,可惜,終於不能使青年學生的心回頭。後來,月亮出來了,已經不是曾經那圓得要轉起來的一輪,是一道彎牙兒了,它令站在地上舉頭遙望的人,忽然間像是被夜霧包圍了,陷入蒼茫的感傷。
02
採石場風光的別緻,是時而會有一道沙塵柱似卡通片裡被魔法咒著的海水,在半空中瘋了樣旋轉。這裡,唸咒的是風,風一個呼哨,鋼釺剝下的碎砂就刷地抱成一團高高聳立起來,像沒有腳的鬼在山坡上嗚嗚地轉圈兒。它們的領地裡,永遠碼著幾堆毛石牆,響著單調的打釺聲,晃動著十幾個採石工健壯的身影。離這些不遠處,一條灰白色的山路上,停著一輛老舊的“2020”吉普車。此刻,一個壯年漢子在車上咬牙切齒忙活著。馬達鬧出聲嘶力竭的動靜,壓住了打釺聲和風聲,車卻不能發動。這使他焦躁極了,“咔”地開啟車門,跳下,“砰”,在車輪上踹一腳:“媽的!啥破玩意兒,這不是存心誤老子的大事嗎?!”
“要我說,李大哥,去選那破支書幹啥?不如就在這兒‘佔山為王’當場長!”七十二停下手裡鋼釺,朝這邊笑嘻嘻喊一嗓子。他是在爺爺七十二歲時候所生,故而有如此名字。
“你小子知道個屁,好好幹你活兒得了!”壯漢氣得咬牙,最聽不得佔山為王四個字,何況是此等關口。“不競選支書,村裡欠我那兩萬多元咋辦?找誰還?”心裡的牢騷本是呼啦勾起,卻在這時沙塵柱旋過來,一把碎沙嗖地嗆進了嘴巴,後半截話就剎了車。也不吐,就那般又鑽回車裡,接著胡亂鼓搗。不想猛然轟一聲,車子竟發動了,於是朝前一躥,左右晃兩晃,歪歪扭扭下山去了。
白雲長長(5)
進村子時,街上正大搖大擺走著趙鐵柱,直到喇叭聲響到耳朵旁邊了,痞仔才閃身子躲,弄得開車人冒出一身熱汗。“媽的你小子,不要狗命了!”頭探出狠狠往潑皮臉上一啐。“喲嗬是李大場長的車呀,不看出來。”趙鐵柱一扭脖子躲開飛痰,臉上的笑麥秸樣堆起:“啥事兒這麼忙呢?莫不成是去競選村支書?”車子忽地慢了,又探出滾圓一顆腦袋,這回一副當真的樣子:“就是。鐵柱子,說真格的,你不是一直想著到我的採石場去上班?投我一票,就讓你去!”“就投你老人家一票了。”趙鐵柱嬉皮笑臉。“2020”突地加速,車後拖起嗆嗆一串土塵。衝著車影,潑皮鼓起腮幫子使勁吐口唾沫:“嘁,誰稀罕你那破石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