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想那樣簡單地到來,而是來得十分複雜。李佔山眨眼之間就變作盟友,坐在了陸顯堂家的炕頭上,商量戰勝共同敵人的辦法。很不幸,是鄭舜成使他們走到了一起。
或者說,是劉遜。
前所未有的劉遜啊!
鄭舜成,這個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成了自己的強大對手,陸顯堂的悲哀中浸滿苦澀,彷彿那些蒙受了不白之冤的人。
情形也是鄭舜成不願意看到的,這便是他曾經打退堂鼓的真實原因。當時,陸文秀夫婦和他們的村支書還以為是因為大黑狗,錯了,能令鄭舜成這樣的人發生改變的,絕不會是恐嚇,而往往是情義。從大黑狗的遭遇,鄭舜成清晰看見自己將與養育自己長大的舅舅之間不可避免的矛盾的性質,他不想這樣。不是畏懼“忘恩負義”四個字,是不想自己實際的親人受到傷害。
白雲長長(3)
一開始,他想的只是為家鄉作貢獻,並不知曉事情的另一面是,自己的親情將會付出巨大得承受不起的代價。
梅蘭朵的好意只是使他的心微微動了一下,就像微風吹動下的花瓣的搖曳那麼輕。立刻就回到了初衷,還是到深圳去,不僅僅是因為那裡有白詩洛。他清醒地認識到,到旗委去工作將是徒勞無益的。什麼都改變不了,他只能是那架依慣性運轉的龐大機器上,小小一枚螺絲。而做這樣的一個零件,更合適的人太多了。
如果不能夠從曼陀北村和千千萬萬個曼陀北村做起,那就什麼都不會從根本上發生。
沒有讓梅蘭朵立刻擁抱失望,聽完她的話,他笑笑,說:“請幫我一個忙好嗎?”請她設法找一輛越野車,帶陶可到西布圖草原去走一走。最好明天一早就能出發。梅蘭朵像心地單純的姑娘們在這種情況下常有的那樣,眼睛一下亮得像星星,當鄭舜成是認她為自己人了。快樂地笑起來,問:“什麼時候回來?”
“最好是,就把她交給你了好嗎?”
更快樂了,用格外清脆的嗓音說,“行”。
梅蘭朵很快就走了。那是個好天氣的日子,黃昏時出現了絢爛的晚霞,只有在這樣塞漠深處的草原上才會見到的熱烈晚霞,那激情放射的樣子,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落日的餘暉,而是日出的序曲。望著它們,鄭舜成想起曾經給白詩洛描述的塞漠情景。那個溫暖南國里長大的美麗女孩眼裡好奇閃動,問:“城市就在大漠中嗎?”當時,他一下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了。不知為何,那一刻,忽然地,他想起了家鄉的晚霞。
就在那天壯麗的霞光中,劉遜朝他走來。
劉遜是從西邊來,那是烏蘭布通鎮所在的方向。所以滿天雲霞就成為襯托的背景。鄭舜成望過去,看見的是一個鑲著光閃閃亮邊兒的身影,爍爍的鑲邊製造出神奇效果,吉祥、高大、激動人心。
劉遜是來給鄭舜成送黨組織關係的。決定留下不走後,鄭舜成就在劉遜的建議下,給白詩洛打了個電話,電話是用劉遜的手機打的。鄭舜成請求白詩洛將他的黨組織關係以最快速度寄過來。十分抱歉地、困難地,解釋了這樣做的原因。聽見她頓時就不說話了。這使他一下子語無倫次起來。由此發現沉默原來是最好的雄辯。在白詩洛的沉默中,他漸漸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了。幸虧劉遜在一旁保持著清醒,劉遜說:“把我的地址告訴她,讓她寄到我這兒來,這樣快。”就照著說了。直到他結束,電話裡再沒傳來聲音。
劉遜安慰說:“沒關係,讓她不要誤解。我們歡迎她到塞外來,真的,她可以到咱們這裡來。”不安地看看鄭舜成的眼睛,迅速又將目光移開,又說:“等咱們這裡的草原重新鮮花爛漫的時候。”
鄭舜成知道,劉遜心裡十分十分地抱歉,比自己還強烈,因為多針對著一個人,除了他,還有白詩洛。
還有內疚。
這情愫,兩人就不分伯仲了。內疚,為他們的草原。那是草原上男人的內疚。
快件裡裝著的不只是黨組織關係,還有鄭舜成的大學畢業證書。這令兩個面對它們的男人,於瞬間的驚喜後,深深跌進沉默。儘管白詩洛未著一字,但事情像純淨水一樣明瞭。她在離校時,以巨星公司的名義取走鄭舜成黨組織關係的同時,取走了他的畢業證。
前者是他同意的,後者是揹著他的。
良久,劉遜說:“還想等我愛人回來後跟她商量,從我們家的存摺上支一萬塊錢,去取回你的畢業證呢。她到市裡去學習了。”停頓一下,又說:“那也還是得這樣,到時候把錢給你的女同學寄到深圳去。咱大男人不能讓人家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