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娃道:“乾爹,那櫃鬥一大封足夠了。”逢若道:“九娃說有銀子,你如何說沒有呢?你去取去罷。我來說一宗戲。柳樹巷田宅賀國學,要寫這戲,出銀十五兩。掌班的不敢當家,等你一句話兒。說停當了,後日去唱去。如今九月將盡,萬一天變起來,孩子們冷的慌,渾身打顫,成什麼樣子?”紹聞道:“戲錢我不管。”逢若道:“衣裳鞋腳錢,你可管了罷?”
九娃道:“我跟乾爹去取去罷。”逢若笑道:“叫孩子磨兌住了,不怕你不齲”紹聞只得起身,九娃跟著,到了客廳。依舊開了鎖,取了八十兩那一封出來。又從樓院經過,王氏正在樓門裡坐著。九娃說:“奶奶,把剪子遞與我使使。”王氏叫趙大兒與了。九娃跟著,依舊上碧草軒來。紹聞道:“這是八十兩,你去辦去。”
逢若道:“夠不夠回來清賬,好叫你們戲主奉還。”老生道:“自然的。小的跟著去。”逢若心中要扣除銀子,便說道:“你們跟著我,我實在囂的慌,我就辦不上來了。”老生道:“小的就不用去。只是綢子都要一樣一色,省的孩子們嫌好嫌歹,一樣兒就沒的說。”逢若又向紹聞道:“九娃這衣裳錢,是不叫茅兄還的,須是另樣的了。”紹聞道:“隨你罷。”九娃道:“我穿只要碎花兒。我不愛那大朵子花,大雲頭的。”逢若道:“好孩子,我記著哩。”拿的銀子去了。
紹聞向戲子道:“你還教你的戲,休誤你的正經事。你坐下。我也看看。”老生道:“少爺在此,小的怎麼坐。”紹聞道:“不妨。”仍舊坐了上腔。九娃泡了一壺飛滾的茶送來。
紹聞看了一會,自回家中吃飯去。
到了午後,九娃直進樓來,說:“夏爺辦的東西回來了,還跟著一個鋪子裡小夥計,清賬取銀子哩。”王氏道:“是那裡銀子?”紹聞道:“是他各人班裡銀子。”紹聞跟著到碧草軒,只見七八個針工已在。逢若道:“梁相公,這就是買主,少不下你的銀子,緊著就跟的來了。”那人與紹聞作了一個揖,說道:“久仰。”紹聞道:“不敢。”把東西展開,連綢緞靴帽一齊清算,除了九娃二十一兩,算在紹聞身上,不登戲上賬簿,其餘除收五十九兩現銀外,還要九十兩零四錢八分。紹聞面有難色,道:“委實我沒了銀子。餘下九十多兩,上在貴號賬上,等茅兄回來,我管保齊完,一分不久。”那梁相公道:“一來鋪子裡本錢小,目下要上蘇州。二來夏爺說是現銀,所以折本兒賣了。如今若說賒了一半,我也難回覆掌櫃的這句話。”九娃只推看緞子,走近夏鼎跟前,悄悄說道:“還有一整封哩。”
夏逢若心內有了主意,正色說道:“譚賢弟,不要這樣說。這**十兩也是現成的,不必推三阻四。不過茅兄來時,一秤子全完就是。那人也是個夠朋友的。若是有一厘短少,我就擋住他這一架箱。”老生道:“譚爺放心,小的也敢承許。”紹聞只得回去,把那一封也拿的來,當面兌了。老生把戲上賬簿寫上一筆:“九月二十九日,借到譚爺銀子一百四十兩四錢八分。”
梁相公包了銀子,說道:“託福,託福。”一揖而去。逢若道:“家母適才叫小价尋我,想是家中有事。交完東西,我去罷。”
也跟的去了。
你說那梁相公,何嘗是鋪子里人?原是逢若講明瞭九十幾兩銀子,買成鋪子東西。為要扣除這四五十兩銀入私囊,街上尋了個一黨兒夥計,會說山西土話的人,俗話說是“咬碟子”,妝成小客商。兌了銀子,再找明鋪家,贖回當頭。背地裡與那人七八兩,自己得四十多兩,各人自去花費去了。
這是蔑片幫閒恆徑,講他做甚。單說碧草軒一起針工,把書案排開,鋪上氈條,展開綢緞,霧了潤水,排開熨斗,量了長短,動了剪刀,須臾裁成件子。黃昏點起幾碗燈來,一齊動手。紹聞看了更深天氣,九娃獨自送回。到了次日晚上,一齊縫成。及至往田宅唱戲時節,各個都是一色軟衣,惟有九娃別樣,一齊去了。
不說譚紹聞壞了乃翁門風,只可惜一個碧草軒,也有幸有不幸之分:
藥欄花砌盡芳蓀,俗客何曾敢望門;
西子只從蒙穢後,教人懶說苧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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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譚氏軒戲箱優器 張家祠妓女博徒
話說戲子佔了碧草軒,所惜者,王中在病,不曾知曉,若知曉時,戲子如何住得成?所幸者,王中在病,不曾知曉,若知曉時,火上加油,性命還恐保不祝只因王中害這場瘟疫,每日昏昏沉沉,呻吟不絕。以致紹聞每日在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