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也就想打散而去。恰好管貽安又同了一個人從街口走出來,看見眾人,哈哈笑道:“好呀!”紫泥道:“好大氣性,一個鵪鶉敗了,有何氣生,便是那個樣子,茶也不吃就走了。”
管貽安嘻嘻一笑,劉守齋就邀同到家。連新隨的人,主客共六個,依舊從院內過去。到了書房,又團一個喏坐下。醉西施捧茶遍奉。管貽安開口便向妓女道:“西鄉走走去。”妓女道:“正要看九爺去。”繩祖指新來的少年問道:“高姓。”那人道:“張大叔不認的我麼?”繩祖道:“一時想不起來。”管貽安道:“這是我新收一個龍陽。”那人起來向貽安頭上打了一下子,笑道:“老九你也敢說,叫眾人估將起來,看誰像外繩祖道:“到底我忘了,有罪。”那人道:“我是倉巷裡,張大叔再想。”繩祖道:“是了。你是星相公嗎?”那人道:“正是。”繩祖道:“那年與令尊作吊時,你還是盛价抱著謝客。如今沒在學裡讀書麼?”管貽安道:“讀那書做**哩!他如今也學撞二層光棍,正是他當行時節,也罷了。”那人便起來與管貽安嘻笑、廝打起來。眾人都勸道:“休要惱了。”二人方才歇手。
管貽安又指著紹聞向王紫泥問道:“這位是誰?先在你家見過,只顧咬鵪鶉,沒有問。”王紫泥道:“這是蕭牆街譚相公。”管貽安道:“蕭牆街譚忠弼是府上誰呢?”紹聞把臉紅了一紅,答道:“是先父。”貽安道:“令尊當年保舉花了多少銀兩。”紹聞道:“不曾花什麼?”貽安搖手道:“我不信。家兄當日因為這個宗兒,化了二百兩以外。親口許陳老師五十兩,陳老師依了,老周執拗不依。那老周是個古董蟲,偏偏他如今升到江南做知縣了。”那同行的星相公,姓婁,叫婁星輝,見管貽安說話下道兒,便插口道:“老九,你看你說的是什麼!”那管貽安道:“你不愛聽,你離離何妨?我還不與你說哩。我放著老西不與他說,他臉上有粉,比你不好看些?”
早已一把手扯住妓女,向院裡調笑去。
這劉守齋見一起門戶子弟,少長鹹集,荒向家裡跑,吩咐加意烹調,好辦午饌。
少時,鮑相公也回來。原來出的街口,與了來人幾十個錢買他,只說尋不著,依舊回到劉家。小廝兒看狗,仍到後園書房內。商量賭時,日已過午。劉守齋吩咐列了七座,排開兩桌,安上果盤佐食,澆上清醬淡醋碟兒,一聲道:“請坐。”管貽安道:“偏是你這等人家飯是早的,可厭!可厭!”守齋道:“無物可敬,所以略早些。”繩祖道:“日已錯西,也不算早。”
貽安道:“肚裡飽飽的,吃進大錘子去!”婁星輝道:“那是你素用的。”兩個又調笑了一遍。王紫泥道:“鄉里客請上座罷。”管貽安道:“離了鄉里人,餓死您城裡寡油嘴。也罷麼,我就討僭。”一徑坐了首席。鮑相公坐了次座。婁星輝笑道:“老九,隔縣裡客,你也忘了讓座。”貽安忽的惱了,道:“我坐的不是,我就走!”一直起來硬要走,眾人攔祝婁星輝道:“說一句笑句,你就惱,你怎的罵我來?”貽安道:“你還不知道,我是驕慣成性?”大家解勸一番,依舊分了兩桌,眾人挨次而坐。酒過三週,精味美品上來,紫泥便誇烹調,守齋謙遜而已。貽安便問廚役是誰,守齋含糊答道:“胡亂尋個人做做。”貽安用箸取起一塊帶骨的肉兒道:“這個狗**的,就該把手剁了!”守齋原是內造,一句話罵的臉紅,再也不敢多言。
有詩刺那浮華子弟膏粱腔兒:
子弟浮華氣太囂,當筵開口講烹調;
請君細細翻家譜,祖上鼎鍾歷幾朝。
不說那管貽安在酒席上妝那膏粱腔兒,抖那紈絝架子,跳猴弄醜。這張繩祖早把王紫泥點出門,尋個僻地兒,商量說:“老王,你沒看麼,姓鮑的那孩子還牢靠些,這姓管的那個孩子,是個正經施主兒,咱休要當面錯過。不如下了手罷。”王紫泥搖頭道:“不然,你再看管老九眉眼都是活的,何嘗是憨子?只怕下手不成,不如下手了姓鮑哩罷。再不然,把譚家那孩子宰割了,一發不犯扎掙。”張繩祖道:“呸!譚紹聞是個初出學屋的人,臉皮兒薄,那是罩住的魚,早取早得,晚取晚得。姓鮑的也是個眼孫,還不多言語,想是世道上還明白一二分兒。那姓管的一派驕氣,正是一塊不腥氣、不塞牙的‘東坡肉’。今日若不下手,到明日轉了主戶,萬一落到蘇邪子、王小川、鄧二麻子他們手裡,他們就肥吞了,不笑我們上門豬頭不曾嘗一片耳朵脆骨哩。”王紫泥道:“你獨自下手罷,我委實掛牽考試。”張繩祖陣了一口道:“縱然丟了你這個前程,也不可錯過這宗。我對你說,古董混賬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