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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來10多里路呵。雖說有送煤球上門的,那一擔煤球要加兩角五分錢運費,說不定煤球還要少給,我們經濟人家,能花這冤枉錢嗎?

“我要吃饃饃!”嬤嬤正思量著,還沒睜開眼的小孫子,醒後的一聲喊,打斷了她的思路。

“曉得你要吃!”嬤嬤趕忙坐起身子,支起小木窗,屋裡頓時亮堂了,晨風吹進一股新鮮的氣息。她把那隻預備好了的冷饅頭遞給了小孫子,這是隻有他才能享受到的特殊待遇。

父親母親見天已大亮,趕緊起床,洗漱完後,匆忙趕路。單位離得遠,腳踏車買不起,公交車坐不了,經濟人家出行只能靠兩條腿。

早晨是養濟院背居民區最忙碌的時候,我們家後門外的公共廁所更加熱鬧,周圍近百號居民都要靠這個男四蹲位女兩蹲位的簡易廁所排洩,能不熱鬧嗎!這不,男廁所門口站了幾個心急火燎團團轉的人,廁所裡,除蹲坑外,小便池上還蹲著人。

“倒桶子啊!”

“倒——桶——子——啊!”

聽到這一聲聲響亮的吆喝聲,各家各戶的女人們忙碌起來。她們爭先恐後提著盛滿一夜排洩物的馬桶,朝廁所方向奔去,叫喊聲來自站在廁所旁挑糞桶的一位菜農。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為了自家地裡的蔬菜能長得更好,賣出個好價錢,菜農們矇矇亮就要進城收集糞便。

睡眼朦朧的女人們來不及洗漱,提著馬桶來到菜農面前,逐個揭開馬桶蓋讓菜農過目,看貨給錢。凡一馬桶滿的給兩分,只有小半桶的給一分,這給女人們討價生出了理由。

“人家一桶子淨是尿也給兩分,我這大半桶忒稠的也要給兩分吧!”

“不行!你半桶子還想要兩分呀!”

女人們與菜農的爭辯聲,逐個倒馬桶的嘩啦聲,響成一片的刷馬桶的嚓嚓聲,喧鬧而有味,構成共和國五、六十年代市民晨間交響曲。

上班的上班了,上課的上課了,早晨的熱鬧漸漸沉寂,只有幾隻母雞在屋後為爭食而發出的吵架聲。嬤嬤準備淘米弄飯了,她望著幾棵爛青菜發愁,全家九張嘴光吃這點菜哪裡能夠?

她轉身來到屋西邊的菜地旁,兩塊四張桌面大的菜地上種的萵筍怎麼也長不大。為了開出這兩塊小菜地,老命都累掉半條啊。這裡原本是一塊屋宅地,因為一場大火把房屋燒燬,留下這片空地。國家號召“一種三養”,許多人家都在房前屋後開出了菜地,嬤嬤也不甘落後,硬是要把這塊硬骨頭啃下來,光在這塊地上清理出的斷磚殘瓦就有好幾擔,為防家禽吃菜,又用泥巴築起了一道土圍欄,沒有工具,全靠兩隻手一點一點搭建。然而,辛辛苦苦卻沒有應有的回報,菜秧子栽下去,沒有及時施肥,沒有天天澆水,菜總也長不起來。

父親在菜地邊種了幾棵南瓜苗,長勢很好,沒過幾周,青藤就沿著竹竿往上爬,爬上架後,長得更快。滿棚架的南瓜葉子形成了一道綠色的屏障,遮擋住了夏天毒辣的陽光直射在我們家西面的板壁上,房間裡因此而涼爽許多。南瓜光長葉卻不結果,讓人失望。有一次向塘的表弟大蟬到我們家玩,他摘下一朵南瓜花,撕去花瓣,把花蕊插到另一朵花裡,笑著說,公花插進母花裡,母花就會結南瓜。後來還真的結出了一個南瓜,不過只有碗口般大。

嬤嬤從菜地摘不到菜,返回廚房,從一隻陶罐裡掏出一把鹽菜,一邊洗,一邊唸叨:“我們經濟人家,這年頭有鹽菜吃就不錯。”

中午父親母親都不回家吃飯,我是長孫,成了嬤嬤嘮叨的物件:“放在米缸裡的餅乾不曉得被誰偷吃了,鑽山打地洞,一點子東西不管放在哪裡都尋得到,吃就精靈。叫你一天挑擔水,就跟涯病樣,說破了嘴才動一下。好吃懶做,三歲看大,七歲看老,看你長大了怎麼得了!你爸爸他是十個指頭子養大一家人,10多歲就去當學徒,一天到晚幫東家做事,人還沒有扁擔高就要挑兩大桶水。你還總想吃好的,我們經濟人家吃得起嗎!一個月總共交給我56塊錢,9個人吃飯,我不精打細算行嗎!我是掐著指頭在日算夜算,不當家不曉得柴米油鹽貴,我們經濟人家,一分錢都是金貴的……”

“我們經濟人家”是嬤嬤常掛在嘴上的口頭禪,我理解她的意思,經濟就是用最少的錢買最合算的東西辦最多的事,經濟人家就是最節儉的人家。

嬤嬤這一通嘮嘮叨叨的訴說,既是對後輩進行傳統思想教育,又是在排解她心中的煩惱與苦悶。我靜靜地聽著,並不與她爭辯。

中飯過後,收拾停當,有了一段空閒的時間,嬤嬤翻出了前幾天母親買回家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