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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痛腦熱。

被嚇的孩子在家長的帶領下,來到我家找嬤嬤收嚇。嬤嬤拿來一隻大杯子,裝滿一杯米,用紅布把杯子包好,然後在孩子面前不停地轉著圈晃動那隻杯,嘴裡唸唸有詞,似乎是在召喚著上蒼把魂靈還給這孩子。孩子靜心靜氣地等待著,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嬤嬤停止了晃動,揭開紅布,看看那杯米,然後對守在外面的家長說:“到東南方向去找。”

當天晚上,就能聽到家長帶著“收嚇”後的孩子在他家東南方向的路上叫喊:“××—回—家—啊!××—回—家—啊!快—點—回—家—啊!”聲音悠長富有韻律,隨著這一路的喊聲,似乎孩子丟失了的魂靈真的會回來。

現在看來,嬤嬤的“收嚇”似乎沒有什麼科學根據。但仔細一想,這實際上也應該是一種心理療法。透過這樣一整套程式,使孩子焦燥的情緒得到緩解,心靈得到靜化,驚嚇狀態因此而慢慢消失。

遺憾的是我沒有問過嬤嬤是怎樣確定方位的。可能是因為米在不停地晃動中,間隙越來越小,揭開紅布後,杯裡的米自然會少一角,那一角留在杯裡那個位置,就定在哪個方位去找。是這樣的嗎?

嬤嬤經常給別人看病,自己卻從來沒有上過醫院看病。在我的印象裡,她似乎從不生病。如果有時傷風感冒,身體不適,她總是自己忍著,不願告訴別人,更不願花錢上醫院。即使到了晚年,身體挺不住了,也只是吃點晚輩帶回來的藥丸。以至於她離開我們了,我們還說不清楚她最後患的是什麼病。這是我們做後輩的失職,為此我深深地愧疚。慈愛寬厚的嬤嬤,你能原諒我們嗎?

1978年早春時節,天氣很冷。在我的感覺中似乎比冬天還冷。

83歲的嬤嬤因為感冒而臥床不起。操勞了一輩子的身體不能下地行動,只能弓著背,低垂著頭,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不說話,不睜眼,無聲無息,像一尊雕塑。向壙老家的姑姑聞訊趕來,儘管她一出生就被送給人家當童養媳,她卻依然想在親生母親彌留之際盡到一個女兒的孝心。姑姑堅持著擠在我們家住,侍侯在嬤嬤床前,端茶倒水,接屎接尿。

我們都以為身體一直硬朗的嬤嬤能挺過這場感冒,捱過這段春寒料峭的日子,所以都按部就班一如往常,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萬萬沒有想到,嬤嬤像一隻旋轉了一輩子的陀螺,一旦停下來,便會悄然倒下。

那天早晨我下樓洗漱,姑姑拉著我的手輕聲說:“嬤嬤今天看來不行了,你趕緊去單位請個假便回來。''那時我所在的工廠考勤很嚴,上班時要點名。我急忙騎腳踏車趕到工廠請假,而後又匆匆返回。姑姑在門口焦急地等我,見我回來了,趕忙遞給我一隻水杯,說:”你快進去看看,喂口糖水。''(事後我才知道,按照家鄉的風俗,這種時候女兒是不能進去的。)

我走進房間,嬤嬤躺在床上,原本瘦削的臉更加瘦削了,她睜開眼睛,見我在眼前,嘴唇微微地動了幾下,卻聽不見聲音。我餵了口水給她喝,她卻咽不下去了。沒過多久,我見她嘴角歪斜,顯出十分痛苦的表情,最後,頭一歪,閉上了眼睛。

嬤嬤,你就這樣走了嗎?你為了這個家、為了子孫後輩嚐遍了人世間所有的苦痛,操碎了一顆慈愛的心,耗盡了畢業的精力,如今後輩們都長大成人,你卻沒喝完一口糖水,就這樣匆匆離開我們嗎?

嬤嬤,你的一雙小腳,在逃難路上不停地奔波,在貧困線上艱難地行走,如今日子稍好一點,未來將更加美好,想讓你歇歇腳,你卻要匆匆離開這個世界嗎?

我似乎忘記了一切,只有眼淚不停地往外湧。姑姑走進房間,拉著我的手說:“孩子,別難過,打掛鞭炮吧,再去叫你父親來。”

很快,一家人都趕來了,親戚鄰居都趕來了。父親嗚嗚地哭,像個孩子,母親也沒有很多主意,我聯絡好一位司機朋友,讓他開來一輛大客車。在早春的陰冷中,我們為嬤嬤出殯。

一路風雨交加。那天的風特別大,嗚嗚作響,像是老天爺在為嬤嬤致哀。雨也特別大,下個不停,像是我們止不住的淚。

(完)

經濟人家

一縷白光從那塊明瓦上漏了進來,黑暗的屋內漸漸地清晰了。經過九口人一夜的呼吸,繩金塔下這間小屋裡的空氣有些渾濁,甚至帶點異味。

嬤嬤(我的祖母)第一個醒來,她躺在竹板床上,彎著身子,伸手揉捏著有些痠痛的小腳。昨天買了200斤煤球,和孫子孫女們抬回家的,從書院街口到養濟院背,來回走了四趟,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