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你瞭解什麼是事實!”他端了一下那隻初傷沉重的右臂,“事實不是我身上多了一個傷口,而是我頭上少了幾個腦袋,腦子裡少了許多智慧……”
“動腦子,也要大家動。動腦子也不能不吃飯哪!”
好像白茹的“大家動腦子”這一句征服了劍波,他臉上浮現出一絲若有所得的微笑。
“對!二○三首長,”
楊子榮好像抓住了時機似的,拿下嘴上的小菸斗,“白茹說得對!大家動一下看看!”
“好!”少劍波親切地看著楊子榮道,“來一個軍事民主,我們開動起五十個腦子,讓大家出主意,就這麼辦。這叫做官兵共謀破敵良策。”
“那麼吃飯吧!”白茹勝利地微笑著。
“二○三首長!憑著白茹這句有價值的話,也得飽飽地吃上一頓了!”
“好吧!這句話參謀得有價值,來!一塊吃!”
白茹笑著把筷子遞給劍波和楊子榮,得意地笑道:“還是子榮同志教給我的辦法妙!”
“什麼?”少劍波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倆。
楊子榮只是笑。
白茹倚在楊子榮身旁,邊笑邊說:“楊隊長教給我說,讓我把你惹火了,轉移一下你的注意力,你就能吃了!”
少劍波聽了笑道:“喲!原來如此呀!這麼說,子榮同志是個‘搗亂分子’了。”
“不!”白茹笑道,“子榮同志是一個偉大的心理學家。”
少劍波用筷子挾起一塊又肥又大的雞肉,送進楊子榮的碗裡,他邊放邊說:“這麼說,我今天被你們一個偉大的心理學家和一個還不太偉大的醫學家戰敗了?”
白茹調皮地一歪頭:“正確的當然要戰勝錯誤的啦,錯誤的也必然要敗給正確的。子榮同志正是因為他處處正確,所以他就處處勝利。對同志,他沒有解決不了的思想問題;對敵人,他沒有戰不勝的惡敵;對你,當然也是如此。”
少劍波喝著雞湯,微笑著撇了白茹一眼,“怎麼也是如此?”
“當然也是如此啦!”
白茹立即陳述自己的見解,“因為你違反一條原則:不會休息,就不會工作。所以你就是錯誤的。
楊子榮同志要叫你又會工作,又會休息,休息是為了更好地工作,他就是正確的。
所以說對你也是如此,正確的必然戰勝錯誤的。“
“好好好!這一次認輸,”少劍波邊笑邊說,以稱讚的眼光,看著他那最得力的助手楊子榮同志。此刻少劍波的腦子裡,更泛起對他這位英雄戰友的敬愛。
“是的,”少劍波在想,“正像白茹所說的那樣,能幹的子榮同志,在同志之間,沒有解決不了的思想問題;和敵人打交道,他沒有戰不勝的惡敵;他為黨,為階級,為人民,赤膽忠心,生死不懼。他敢想,敢幹,想得透徹,幹得堅決。所以他智慧超群,勇猛過人。”劍波一面想,一面吃著飯,此刻他像細嚼飯粒一樣細嚼著楊子榮過去和他說過的話,他嚼著想著,突然問楊子榮道:“子榮!你對一個階級戰士,比方說像對你自己,前途這個問題你是怎樣想的?”
“前途?”楊子榮突然愣了一下,停止了吃飯,然後他微笑道:“現在咱這不在前途上走著嗎?現在我這個偵察兵就已經是我的前途了,因為我是在通往共產主義的大道上走著。”
他喘了一口粗氣,“以往地主罵得我不敢吭氣,現在我手使雙槍,動用心機,自由地瞪著眼,喘著氣,打他們的老祖宗蔣介石。”他興奮地把筷子向小炕桌上一敲,“這是多麼理想的一天哪!又是多麼理想的前途呀!”他略停了停,“往小一點說,昨天的戰績,是我前天的前途;今天的戰績,是我昨天的前途;明天的戰績,是我今天的前途。這樣一樁樁,一件件,一天天,一月月,一步一步地就走到了窮人翻身階級消滅的太平年。”
“那麼到了窮人翻身、階級消滅的太平年,你又怎麼想呢?”少劍波進一步問道。
“到那時……”楊子榮面上充滿了愉快,心懷舒暢地說道,“咱老楊已是四十好幾了,我這個偵察兵的一段樂事也就辦完了。那時咱老楊再幹自己的老行業,種莊稼,幹大農場。那時千戶成一體,萬眾為一家,春天下種,秋天收糧,一粒下地,萬石還家,咱老楊可要嚐嚐這自由天地種莊稼的新滋味。”
他越說越興奮,雖然手捧飯碗,卻已忘了吃飯。
白茹看他光說話忘了吃,笑道:“老說話,把飯都忘了,快吃!再住一會兒就冷了,吃下去不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