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憤慨的熱血志士前赴後繼,這個國家會走向哪裡?
很久很久之後,他才發現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外,積雪的松樹上已經灑滿晨光,遠處隱約的炮擊聲已經停止,在那個寧靜的積雪的早晨,人生的走向豁然明朗。
這個國家會走向哪裡,取決於他會帶著它走向哪裡,取決於,他的根,在哪裡。
他從來都是萬眾矚目的寵兒,即使在不久的將來會站到風口浪尖,他也一定會是勝利者,會是最終的贏家。他從來沒有失敗過,將來也不會失敗,政治如此,人生亦是如此。
南京衛戍司令劉復被人毒死於沈公館這個頭條大新聞登上了各家報紙,緊接著,劉復的義子李軍長集結重兵,正式向沈常德宣戰,兩方在北平城郊的慄縣展開了一場殊死的戰爭。
與此同時,城北一處四合院裡,趙長華被反綁雙手蹲坐在地上,冷笑著望著坐在屋裡沉默的青年:“這就是你的最終目的,元清河?”
司令橫死,軍長在打仗,這個時候,他一個被囚禁在這裡的小小師長突遭不測,恐怕是不會引起任何關注和懷疑的,而且,作為師座最為信賴和倚重的團長,元清河可以名正言順的在軍中大洗牌,取而代之,自己上位。
元清河默然的把玩著一把手槍,拆開、組合、瞄準、再拆開、再組合、再瞄準,每當他瞄準的時候,趙長華的臉色便白了一層,額頭沁出冷汗。果真應驗了那人的話,趙長華是個貪生怕死的廢物,元清河默默的想。
不知道他被囚禁在哪裡?不知道他的傷怎麼樣了?不知道……他死了沒有?元清河依然記得沿著那人潔白光裸的腳踝滴嗒而下的鮮血在白得耀眼的雪地上凝凍成鮮明的紅色血泊,他的目光便又多了一層陰翳。
我實在是疼得很……
這句話時時在耳邊浮起,時時抓撓著他的心。他每晚做夢,夢到那人站在床前,靜靜的看著他,彷彿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光亮,能照進那樣幽黑深黯的瞳孔裡。
可是他只能默然的望著那人被帶走,被用刑,被吊在城樓上,什麼都做不了,沈常德的地盤,容不得他一個勢單力薄的團長造次。
院外一聲槍響,他像是被赦免了罪行的囚徒,四肢百骸都輕鬆下來,他明白,江坤城到了。
江坤城帶著一支小分隊毫不費力的解決了院裡院外的看守,翻身下馬,快步奔進來,一腳踹開門。
如今他的仇人就在這裡,這個機會,他等了兩年,拼了兩年,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一步一步的爬到如今的地位,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手刃仇人。
元清河知他心中所想,默默的退了出去,終於得了自由活動的時間,他腳步沉穩,念頭卻早已飛到九霄雲外,恨不得立刻飛到那人身邊。
趙長華在他身後像惡作劇一般笑道:“元清河,聽說了嗎?我們的參謀長,今天早上就被孫師長秘密處決了,在城郊亂墳崗,活埋。”他加重了末尾兩個字,挑釁一般看著元清河和江坤城。
頭腦中有什麼轟然炸開,已經走到門口的人身形晃了一下,沒有回頭。
江坤城跟著李今朝打了兩天一夜的仗,好不容易穩住了那邊的局面,不眠不休的趕了過來,此刻已是疲憊至極,憋得眼睛通紅,他一把揪住趙長華的衣領,喝道:“你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第 46 章
濃雲密佈的天空開始飄雪,彷彿試圖用虛假的白掩蓋這世間的一切醜惡。
石誠被綁了雙手,筆直的躺在坑底,茫然的望著漫天飄飛的鵝毛大雪。
那些凜冽的風雪好像變得溫和,變得有了生命,狂亂的飛舞,無聲的哀泣,像極了那年梨花樹下被震落的潔白飛花。
他想起了那時那人落寞的身影和悲慼的眼。
驀地,那些飛花又變成了竹林之中燃燒的枯葉,那些迷離的光點,下成了一場火雪,如同一個個翩躚起舞的幽靈,在空中飄浮片刻,然後熄滅。那人抱著去世的愛人緩緩抬起頭,那茫然空洞的表情像極了一個在漆黑幽深的竹林中迷路的孩子。
那表情,讓人心疼。
很想從背後擁抱他,告訴他別怕還有我。
很想執起他的手,帶著他穿越茫茫迷霧。
很想帶著他逃離,逃離近乎絕望的人生。
而那個時候的石誠,卻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漠然的看著那人眼中最後的一點溫情,慢慢寂滅,凝凍成霜雪。
直到大徹大悟,方才悔不當初。
冰冷的泥土和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