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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訴他,王巖病了,昨晚上發燒。

許彩霞也顧不得什麼破綻不破綻了,聽了這話,臉都赤白了,丟下他們就走。

許彩霞回了家,匆忙地燒火煮了幾個雞蛋,不等晾涼就用手帕包了,直奔知青屋。

知青屋就在村西,原來是個養馬場,城裡鬧串聯的時候人馬撤走了。一溜瓦房,院牆基本上都頹塌了。許彩霞一天要打這裡過多少趟,知道王巖是住哪一間的。她是留意琴聲知道那間房子的。愛屋及烏,一點都不假,喜歡上了王巖之後,她連知青屋都喜歡上了。

許彩霞沒有敲門。她根本不曉得敲門的規矩,農村人是連睡覺都不關門的。其實她到門口的時候,是躊躇了一陣子的。她把想好的話,又急促地想了一遍,那些話在她煮雞蛋的時候,已經在心裡煮了一百遍,現在都在她的喉嚨口碼著。然後憑著湧到腦門子上的熱血,一下子就把門推開了。他病了,他的爹和娘都不在這裡,他需要有人來照顧,或者可以說,他現在就需要我來照顧。在許彩霞十幾年的人生經驗裡,沒有比這更大的事情了。許彩霞被這種偉大的感情激勵著,已經顧不得什麼害羞不害羞了,她要趕在他的病中告訴他,她早就喜歡上了他,並且將天經地義地由她來照顧他,她不怕別人笑話。他要是需要拉住她的手,她就會毫不猶豫地交給他拉,而且不會再可笑地縮回來。她來時是特意洗了手的。

許彩霞推開了門,她看到了王巖。不過不是他一個人,另外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姑娘。不是他們村裡的知青,他們村裡的知青許彩霞全認識。王巖果真是生了病的,他看上去很虛弱,他躺著,臉紅紅的。他的頭枕在那姑娘的腿上。那個姑娘正在用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梳理王巖的頭髮。看到許彩霞進來他們竟然沒有動一下。

許彩霞退了出來,手裡的雞蛋滾了一地,她一句話,一個招呼都沒有打,轉身跑了出去。

那個害了她大半年的秘密像雞蛋一樣摔碎了,然後又滾落在土裡。她的爹媽不知道,村裡人不知道,就連王巖和那女孩都永遠不能知道這個秘密曾經怎樣在黑暗裡生長,像一株缺少陽光的虛弱的桐樹苗。

許彩霞睡了一個春天,她娘說她是得了一種貪睡的春病,她娘還說自己當姑娘的時候也這麼睡過,過了春天就會好起來。

春天眨眼就過去了,許彩霞果然就好起來,她重新又恢復了過去嘻嘻哈哈的脾

性,幹什麼都粗枝大葉的。飯量反而是大增了,面色很快就又紅潤起來。

收了秋,二姨給介紹了個物件,是二姨村子的。說是不但家境好,人也長得排場。二姨按照當時的評判標準說,像郭建光。人家在北京當兵,最起碼具備了“像郭建光”的形象條件,而且二姨還特別附帶著說幹好了能轉幹,說不定到時候還可以把彩霞帶了家屬去。就算轉不了,怎麼說也是在首都當過解放軍的,許彩霞就是當然的軍屬,這比起那些個汙糟的城裡人來,也差不到哪裡去。

二姨過來提親的時候,許彩霞的娘站在二姨的後面,斜著眼睛看著彩霞的爹。她爹一邊喝著酒,一邊費力地啃著一隻豬蹄。他把豬蹄鄭重其事地放在嘴的右邊,張開嘴認真地啃了一下,沒有成效,然後打量了一下,又放到左邊去啃。弄得三個娘們都齜牙咧嘴地替他使勁兒。又啃了幾下,看著短期內解決不了問題,所以他決

定先解決二姨的問題,然後再解決豬蹄的問題。他把豬蹄放在桌子上,喝了一大杯酒說,行嘛!霞,你看呢?

彩霞的娘趕緊插話說,我看是個合適的人家。

爹眼都沒抬,提高了嗓門問道,霞,你說!

許彩霞就說,我隨了你們,你們怎麼說都行。

兩家人換了照片,彼此看了,都感到滿意,婚事就算是定了。男方家裡送來了彩禮,一包袱皮的布料,一塊“東風”牌手錶,還有五百元的見面禮。這人家底子還真是不錯的。無論給什麼,許彩霞都歡天喜地地收下了,她那一陣子空落落的心窩子,被現實生活的沃土一鍬鍬填滿了,並被踩得結結實實。

鄉下的陽光格外地明亮,空氣永遠都新鮮著,從地下抽出的井水都是甘甜的。許彩霞滿心都是懶洋洋的滿足,她不再怕人家說她上不上城裡的事,她不想再把自己累著了。她並不是個善於動心思的女孩,那樣動心思差點兒就把她給累死。

過年的時候,那人回來探親了。年前就帶了禮來東許村走親戚。果然是長得不錯,人高馬大的,模樣也很周正。雖然打眼一看還是穿了軍裝的農村小夥子,但畢竟有鮮紅的領章帽徽伺候著,又在北京待了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