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應考者和素不相識的場外圍觀者,幾乎達到了息息相通的地步。最後,一百多名武官全部跑馬射箭完畢,居然無一人四箭全中布侯內圈的,在一片遺憾聲中,也根據高下定出了前三名。
到了未正時刻,四大專案中十二名優勝者神氣十足地走上檢閱臺,馬新貽給他們一一戴上大紅綢花,又說了幾句勉勵話。恰在這時,有一處柵欄被擁擠不堪的百姓沖垮了十多丈寬的缺口,兩三百名膽大者從缺口中潮水般湧進了校場,衛兵們來不及攔阻,擠進來的人都朝箭道跑去。因為箭道的那一端是總督衙門的後門,馬新貽將要從這裡回署。馬新貽平時外出,總是坐在遮蓋嚴密、前呼後擁的八臺大轎裡,百姓哪能見到!今日能有這樣的好機會,大家都想一睹制臺大人的威儀。
“大人,箭道兩邊擠滿了百姓,讓衛兵驅散後您再下去吧。”見馬新貽正要走下檢閱臺,喻吉三彎腰勸阻。
“不必了,百姓們想見見我,就讓他們見見又有何妨!”志得意滿的馬新貽也想借此機會,給江寧百姓一個好形象。他邊說邊整整衣冠,仰起頭走下檢閱臺。
柵欄外的百姓見衛兵並不驅趕闌入者,便紛紛從缺口處擠了進來。一時間,箭道兩旁聚集著近千人。馬新貽在巡捕及貼身衛士的保護下斂容正色,大搖大擺地穿過校場,走進箭道。頭上的紅頂,胸前的朝珠,身上的彩色繡線,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五色光毫,照得百姓們眼花迷亂,豔羨驚歎:
“好神氣的馬大人!”
“比以前的曾大人精神多了!”
“當然咯,還不到五十歲,又沒有吃過曾大人那多苦,當然精神。”
“平常人哪有這福氣,做督撫的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馬新貽邊走邊聽到這些讚歎之詞,心中洋洋自得,腳步邁得更加威武。這時,一個年輕的武弁從箭道邊人群中衝出來,高喊一聲:“表舅!”然後跪下。
馬新貽一聽,腳步停下來。看時,原來是他堂姐的兒子王成鎮。去年,馬新貽將他從山東原籍招來,安排在督標中軍當個外委把總。這王成鎮不成器,最好賭博,有點錢便去賭場賭了,直到輸盡為止。早向,王成鎮輸得身無分文,以母親病重,回家探望無川資為由,向馬新貽要了十兩銀子。他拿著這筆銀子,沒有半個月又輸光了,到馬新貽那裡扯謊,說被人偷去了。馬新貽見他哭哭啼啼的,便又給了他十兩。誰知不久又輸了,還倒欠賭房五兩銀子。馬新貽得知後氣得大罵,吩咐僕人,再不准他進督署。王成鎮無法,便借這個機會向表舅面求。
馬新貽見是他,喝道:“你這個混賬東西,還有臉來見我!”說罷,扭轉臉繼續往前走。
王成鎮跪著高喊:“表舅,表舅!”馬新貽不理,只顧朝前走。王成鎮見狀,忙站起,跑到馬新貽前面,又是一跪,哭道:“表舅,求你再寬容外甥一次。外甥委實欠了別人的銀子,無法歸還,只得如此!”
“你給我滾開!”馬新貽抬起右腳,猛地向王成鎮踢去。
“文!大人,心!冤枉啦,閣!冤枉!”馬新貽的腳尚未收回,忽地從人群中又衝出一個高大壯實的漢子來。他飛奔向前,走到馬新貽的面前,彎腰打千。
“你是誰?”馬新貽停步喝問。
“大人!”那漢子邊說邊向前走一步。猛然間,他從腰中抽出一把發亮的腰刀來,用盡全力,向馬新貽身上扎去。馬新貽被這突如其來的行動嚇蒙了,正在慌亂之際,那腰刀已插進了他的右肋之下。馬新貽慘叫一聲,隨即倒在箭道上,血如泉水般地噴湧出來。箭道兩旁的百姓高喊:“總督被殺了!”“抓刺客!”
走在離馬新貽身後丈多遠的喻吉三聞訊趕上前來,馬新貽的貼身侍衛也都紛紛趕上,只見那刺客並不逃跑,站在那裡,對著青天狂笑道:“你們來抓吧!老子大事已成,高興得很,我跟你們走。”
衛兵擁上來,拿一根繩子將刺客綁住。喻吉三高喊:“先前跪的那人是他的同夥,不要放了他!”
衛兵們又把王成鎮抓住。王成鎮嚇得臉色灰白,話都說不出一句來。刺客又笑了起來,說:“你們放了他,殺人的只有我一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並無同夥!”
喻吉三哪裡聽他的,吩咐將兩人一起押進總督衙門。倒在血泊中的馬新貽已人事不省,被眾人抬進了臥室,同時飛馬去請醫生。
校場內外上萬名圍觀的百姓,眼見得出了這樣一件百年難遇的稀奇事,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驚訝之餘,全都奔向總督衙門,懷著巨大的好奇心,打聽事情的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