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顧自抽完煙,瞧著石磊從屋裡出來了,才急忙打熱水侯著石磊洗了臉又給他遞上毛巾,然後嘴裡邊說著話,一手揭開鍋蓋將鍋內溫著的飯菜端出擺在桌上。
石磊擦著臉“嗯嗯”應著,瞧了眼桌面,看看他爸,說道:“爸,跟您說多少回了,飯好了儘管先吃著。甭等我。”
石永福遞給兒子一雙筷子,呵呵應道:“嗯呢,這不是後晌沒事嘛,再說我一人吃吧老覺著沒胃口。”
石磊就沒再說話。父子倆就在廚房裡相對而坐,端碗吃飯。
這是1999年11月28日下午13:15。天氣預報說下午有雪,果然就下雪了。
石磊慢慢扒拉著飯。父子倆這樣沉默相對似乎已經養成了習慣。
石永福看著兒子,猶猶豫豫的想著怎樣開口。打從石磊退伍後,他就開始擔心。兒子整天不落屋,他怕兒子學壞了,又怕兒子被人給害了。現在的小青年,尤其象兒子這個年齡,年輕衝動,不知社會複雜,怎麼得罪人都不知道,稀裡糊塗就死了的也不是沒有。鄰里間風言兒子混了黑社會。石永福雖然不信,但來找兒子的那些男男女女確實瞅著讓人懷疑。前些天一個捲毛摟著一個姑娘就來了。石永福瞧著兩人只有暗暗砸嘴——那是男的嗎?頭髮比姑娘還長,還是一頭波浪;再說那姑娘,整個就一妖精,小嘴凃的血淋淋的。石永福不敢再想。他怕自己想多了兒子真就成了黑社會。因為自己,兒子小時候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因為自己,女兒也受了很多委屈。女兒好像知道了石磊的身世。唉……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都是這些個鄰居,吃飽了撐得沒事幹。自己鍋裡還鏟碰勺呢,還乍著耳朵聽風捕雨。石永福心裡來氣,可這是事實。不知兒子是不是也知道了?
石永福想著,只覺心裡堵的慌,忙起身拿了毛巾假裝擦汗抹了眼淚,這才發現院子地面已白了一片。看著這一片白,石永福想起了二十五年前的冬天。想起了玉秀對他說的話。“福哥,這輩子我只能對不起你了……”
石永福答應了玉秀,等石磊長大了告訴他,他爹是玉商,南陽人。
雪越下越大。石永福站在廚房門口出神。石磊心情複雜的瞧著父親。父親明顯老了。曾經的滿頭青絲大半已染上華霜。石磊有點心痛。他想起父親沒明沒夜的為家操勞,苦口婆心的勸自己慎重交友,找個安定工作,哪天他老了也能安心閉眼。石磊不是不明白父親。他也想過自己的前途。但黑社會不是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的。他還不想把這件事告訴父親。如果父親知道他是五毒俱全的黑社會二哥,手裡至少有幾十萬黑錢……這錢他卻不敢花在家裡花在身上……
石磊不敢想。他起身扶住父親雙肩,輕輕喊了聲爸。石永福轉過身子“哎”了一聲。不知是嘆息還是答應。
石磊笑道:“爸,趕緊吃飯吧。冷了傷身體。”這時,他忽覺腰間震動了幾下,想了想,扶父親坐下,嘿嘿笑著說:“爸,天冷,咱爺倆今兒喝幾盅?”
石永福擺擺手,“老了,你自己喝吧。小磊,爸想和你說個事。”
“成,我先去買酒,爸您炒碟花生。我馬上就回。”說完這話,石磊就衝了出去。石永福跟著嘆了口氣。
石磊出了門就急忙掏出腰間呼機。在衚衕口公話撥了過去。“哪位?”……掛上電話,石磊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抖。他握著拳頭站了一會兒,在小賣部買了瓶酒,大踏步迴轉了家。
石永福已將花生裝盤上桌,另給石磊備了個小茶碗。見石磊臉色有些異常,心疼的說:“出去也不知添件衣。大冷天凍著不是玩的。快些穿衣去。”邊說邊幫石磊拍去身上落雪。
石磊深吸了一口氣,定定神,勉強笑笑,說:“爸,我沒事。你兒子這偵察兵不是白給的。哪能跟棉花似的抗不起一點風。”石磊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石永福聽說了也不在堅持。見石磊已擰開酒瓶,忍不住又囉嗦幾句,“少喝點……對了,有你一封信,我給擱堂屋了。”
“哪來的?爸,我給您少倒點。也驅驅寒。”
“你還是自己喝吧,”石永福有些黯然,他接著說:“那封信是南陽的,是你戰友吧!”
石磊不說話,先將滿滿一碗酒喝了,然後重重的噴出一股酒氣,“嗯呢!爸,你剛不想給我說事嗎?啥事啊?”說完又給自己滿上了。
石永福倒不敢說了。萬一石磊酒後再有個什麼閃失……
石永福只能避重就輕,“沒啥大事。前天你李叔說他們北瓦溝招工呢,讓我問你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