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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是。康福繼續說下去:“但康福不幸,窮困蹇滯,逼得無路可走,只得靠賣殘局餬口,說來真羞愧。”

“足下有何難處,能否對我敘說一二。”曾國藩覺察到康福胸中似有難言之隱。

“只要大爺想聽,康福願向大爺傾吐。”初見面時的惶恐已經消除,能與曾大人同坐一船,真是三生有幸,且眼前這位紅得發紫的大人物又是這等平和,康福恨不得將心中事全部向他傾吐,“小人命苦,十五歲那年父親去世,母親帶著我們兄弟二人守著父親留下的幾畝薄田艱難度日。前年,母親因積勞落下重病,我跟弟弟商量,就是賣田賣屋,也要給母親治病。揹著母親,我們賣盡了祖遺田產。錢用完了,母親也閉眼了。無法,兄弟倆又借錢為母親辦了喪事。為還債,我留下弟弟在家,獨自一人出門做生意。好容易賺了五十兩銀子,誰知在嶽州被賊人全部盜走,當時我簡直氣昏了。不要說店錢、回家旅費沒有,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身上一無所有,唯一的就是一盒圍棋。”

說著,康福從包袱裡將圍棋取出,雙手遞給曾國藩。曾國藩喜下圍棋,對棋子也很有興趣,家中收藏著十餘副名貴棋子。他開啟包布,露出一個紫紅色檀香木盒,一股淡淡的清香從木盒裡透出。盒面上用銀釘釘出一朵朵隨風飄遊的白雲,雲中奔騰著一條金光四射、張牙舞爪的矯龍。曾國藩微微一驚,暗想:這不大像民間用物。他小心開啟盒蓋,裡面分成兩隔,一邊放著黑子,一邊放著白子。黑子烏黑髮亮,猶如嬰兒眼中的眸子;白子潔白晶瑩,就像夜空中的明星。曾國藩又是一驚。自思所見圍棋子不下千副,宮中的御棋也見過不少,還從沒有見到過這樣質地精美純淨的棋子。他隨手拿出一枚黑子,覺得它比一般棋子都壓手。時正初秋,天氣還熱,但這棋子卻涼颼颼的,拿在手裡很舒適。他將棋子輕輕叩在桌子上,立時發出鏗鏘的聲響,十分悅耳動聽。曾國藩又拿出一枚白子,感覺一樣,又一連拿出十數枚,枚枚如此,心中甚是驚奇,嘴裡連聲讚道:“好子!好子!”抬起頭來望著康福說:“足下方才說到康氏家風,此棋莫非是祖上所傳?”

“正是。”康福眼望著棋子說,“這副棋子,是在下先人傳下的,到我們兄弟手裡,已經是第八代了。正因為是祖上所傳,康福今天才同那幾個無賴搏鬥。”

曾國藩點點頭,說:“我看那幾個人,說你佔了他的地盤是假,藉此勒索你這副棋子是真。”

“大爺說得一點不錯。”康福隨手拿出一枚黑子在手中摩挲,“他們要的就是我的棋子。兩天前,那個為頭的傢伙在橋頭與我對弈了兩盤。當時,我就看出那人生的是兩隻貪婪的眼睛。他識貨,知道這棋子非比一般,正經得不到,便糾合人來搶。不是我誇口,我是讓他幾分,真的要打,那幾個人不是我的對手。”康福平淡而緩慢地說著,並無半點驚人之態。

憑著曾國藩多年的閱歷,他知道眼前的這位青年不僅不是誇誇其談之輩,或許還有更多令人刮目相看的隱秘沒有說出來。他請康福收起棋子,誠懇地說:“鄙人儘管在朝廷做了十多年官,平生又酷愛下圍棋,卻從來沒有見過足下這等棋子。我想它定然出身不凡。若足下不嫌我冒昧,這船上沒有外人,舟子亦早已安睡,足下是否可對我講一講這副棋子的來歷?”

“當然可以。”康福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於是,在漁火點點、星月滿天的洞庭湖面上,在安謐狹窄、微微晃動的船艙裡,康福將從來不對外人言的祖傳之寶的來歷告訴了曾國藩。

四康家圍棋子的不凡來歷

那還是康熙初年的時候,康福的先祖康慎赴京會試。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傍晚,來到了直隸安肅縣地面一座古廟邊,準備進廟稍避風雪。康慎剛要推開廟門,卻突然發現門邊雪堆裡躺著一個人,這人差不多已全被雪掩埋了。康慎大吃一驚,急忙彎下腰來,手放在此人的鼻孔邊,感覺到尚有一絲氣在冒出。他把這人身上的雪掃開,雙手將人抱進廟裡。這是一座破舊的小廟,除一間安放泥菩薩的廳堂外,旁邊尚有一間小房。房子裡有一張床和一些簡陋的用具,像是有人在住,但又不見人。康慎想,或許此人就住在這裡,他進門或是出門時病倒在門口。康慎將那人放在床上,拿被蓋好,又往灶裡塞一把乾草,點著火,燒了一碗開水,給那人灌下兩口,然後坐在床邊,仔細端詳。這是個年約五十歲的男子,但嘴巴四周一根鬍鬚都沒有,瘦骨嶙峋的,衣衫既單薄又陳舊,是個窮苦人。過一會兒,那人醒過來,康慎將自己隨身帶的“風寒丸”給他服了兩粒。那人用手撐著床板坐起來,發出一種女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