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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部分

訊息,自己駕駛新制的火輪船由滬赴寧來了。曾國藩十分高興。他興致勃勃地登船觀賞,並命容閎向採石磯開去。容閎開足馬力,船在江面飛也似的前進,近兩百里水路,不到兩個時辰便到了。曾國藩坐在船艙裡,頗有點意氣風發之感。到了採石磯後,容閎又掉過船頭,開回江寧。因為是下水,更快,一個半時辰便回到下關碼頭。曾國藩興奮地說:“純甫,這艘船比起安慶內軍械所造的黃鵠號又要強多了,簡直與洋人的船不相上下。”

容閎說:“與前些年洋人的船相比,速度是差不多了,但洋人這兩年造的船又快多了。洋人的東西日新月異,學不勝學。”

“我們中國人並不蠢,只要有志氣,今後總可以超過洋人的。”曾國藩堅定地說,又問,“這艘船取的什麼名字?”

“還沒有名字哩,正等著大人為它命名。”

曾國藩站在甲板上,望著滾滾東去的長江水,凝神良久,說:“就叫它恬吉號吧!取四海波恬、公務安吉之意。你看如何?”

“最好!”容閎歡喜地說。

“純甫,我此去直隸,最令我掛系的就是上海機器製造總局,它還剛上軌道,並不成熟。在中國建機器製造局,是我曾某人辦的一樁破天荒的事,它也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功,說不定今後還會招致眾多非議。不過,依老夫之愚見,這個事業非要辦成功不可。中國的徐圖自強,只能肇基於此。純甫,我看重你,主要還不是因為你留過洋,與洋人熟悉,而是看重你的能吃苦、性格堅毅。你千萬不要辜負我的期望,今後不管有千難萬難,你都要把這件事堅持辦下去。你尚年輕,今後的日子還長,是可以看到成功的一天的,老夫卻不一定看得到了。”

“曾大人,卑職感大人知遇之恩,也深知此事重大,卑職一定盡力辦好。”容閎辦機器製造業已經五六年了,先前是滿腔赤子之心,恨不得兩年三年就把美國英國的全套機器搬到中國來,讓國家立即強盛。這些年來,他在辦事過程中,深感處處棘手,步步難行,多少次都想甩手不幹,但最後還是挺下來了。他本想向曾國藩吐一肚子苦水,聽曾國藩這一說,便不敢再講了,硬著頭皮把總督交給的擔子擔起來。

“純甫,我知道你有難處。”曾國藩從“盡力辦好”四字中,已知容閎的艱難。“老夫活了五十多歲,經事不少,知天下事有所激有所逼而成者居其半。困難之處,正可看作是激勵和逼迫。你拿張紙來,我送你兩個字,作為暫時分別的留念。”

容閎忙拿出一張隨身攜帶的棉料呈文紙,曾國藩寫下兩個大字:“患難”。又在旁邊寫了一行小字:“餘將赴直隸,書此二字送純甫,以志相交於患難之時也。”寫罷,親手把紙遞了過去。容閎激動萬分,開啟從美國帶回的牛皮箱,將它珍藏於箱中。後來容閎定居美國,西方友人願以十萬美金買下這幅字,容閎毅然拒絕。這當然是後話了。

第二件是金陵書局的事。船山遺書的印裝即將蕆事。道光十九年刻的《書經稗疏》《春秋家說序》因錯訛較多,而稿本王家又已不慎被燒,曾國藩便託劉昆在京師文淵閣抄出,前幾天也已送到江寧來。他又擠出時間,親自為船山遺書的刷印作了一篇序,現在都一併交給書局趕緊雕版,不用他操心了。只是還有一大批洋人的譯書和國內耆儒的書稿,還在等待著刊刻。曾國藩親到書局去了一趟,見裝置簡陋的書局裡堆放著一疊疊刻印俱佳的船山遺書,他欣喜地翻閱著,把書湊近鼻子邊,貪婪地聞著,覺得油墨噴出的氣味真香。陪同一旁的歐陽兆熊笑道:“前人說唐詩可以佐酒,你也真像要把這本書吞吃掉似的!”

“小岑兄,不瞞你說,我現在最大的心願,便是摒去一切世事,學當年李鄴侯那樣,到深山老林裡去築一間茅屋,讀盡天下書。”曾國藩說,那神情極為虔誠。

“那真是一種絕大享受,可惜你沒有這個福分。”歐陽兆熊大笑,曾國藩也笑了。

離開書局時,曾國藩拉著老友的手,語重心長地說:“船山公的書印得差不多了,這是一大工程,你我都實現了夙願。其他存局的譯稿也都要刻印出來。洋人機巧之心,造炮製船的奧妙都在這些書裡,要想使中國富強起來,就非要讀這些書不可。至於那些耆儒們的著作,也是一生心血所在。他們大多清貧,無力付梓,我們不印,他們將抱恨終生,學術成果也就會湮滅,所以也得刻印出來。馬穀山若是不支援,你就寫信給我,我給你匯銀子來。”

歐陽兆熊感動地說:“滌生,我和你的心是相通的。你才大,幹大事,我力小,辦小事,總之都要為世人做有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