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第三個兒子京陽。她懷裡抱著剛滿月的京陽,警衛員一手牽著六歲的路陽,一手牽著三歲的會陽,趙秘書拎著兩個箱子,他們全都跟在空著手大步走在前面的關山林,浩浩蕩蕩的去找七號軟臥車廂。在長沙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一點兒麻煩,他們站在車站外,等著辦事處的車來接他們。京陽尿了尿,要換片子。路陽要吃冰糖葫蘆,趙秘書帶著他去買。會陽站在那裡香甜地吮著手,突然朝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跑去,急得警衛員連忙去追。這時兩個戴鋼盔袖章的解放軍糾察走了過來,他們看了看關山林和烏雲的肩章,然後舉手敬禮。關山林隨便地還了個禮。但他們不走。一個糾察說,將軍同志,請您把帽子戴上,把風紀扣扣好。然後他轉向烏雲,說,上尉同志,請不要在大街上給孩子換尿片,如果你一定要抱著這孩子,請您換上便服。烏雲剎那間臉紅到耳根,臊得恨不得立刻鑽到地縫裡去。關山林很鎮定,把充當扇子的大簷帽戴好,繫好風紀扣。他說,我這樣行了嗎?上等兵同志。上等兵說,行了。他把糾察記錄本遞到關山林面前,將軍同志,請您在這上面寫下部隊的番號以及您的簽名。關山林皺了皺眉頭,說,非得這樣嗎?糾察板著稚氣的娃娃臉說,必須這樣。關山林指了指牽著路陽回到這裡的趙秘書說,能不能讓他代替我寫?糾察說,不行。他沒有違反軍風紀,按規定必須由您親自寫。關山林寫了。他的字很大,很氣派,足足佔了好幾行。糾察驗看過關山林和烏雲的軍官證,很滿意地衝他們敬了個禮,向左轉,和他的同伴一同向遠處一個正在吃香蕉計程車兵走去。關山林發現警衛員正在偷偷地笑。關山林說,你笑什麼?警衛員立正道,首長,我沒笑。關山林說,你怎麼沒笑?我看見你笑了,你笑了就是笑了,有什麼不敢承認的?警衛員說,是,首長,我笑了。關山林說,這就對了嘛,你笑了你就承認,你承認了就對了。現在我命令你,把烏雲同志懷裡的孩子接過去,你抱著。警衛員茫然地看著他。他卻再不理會警衛員,轉身一臉嚴肅地對路陽和會陽說,你們倆,聽著,不要大人牽,自己走,跟在趙叔叔後面,聽清楚了嗎?關山林說完,自己先大步朝前走去,他的身後跟著烏雲,再後面是趙秘書,兩個甩著手挺著胸膛的孩子,以及小心翼翼抱著嬰兒的警衛員。在長沙街頭,這是一支令人忍俊不禁的隊伍,作為一種新鮮的景觀,他們引起了路人長久的駐足觀望。
發現會陽有些不正常是在他三歲左右的時候。
會陽的愚訥和沉默寡言引起了烏雲的注意。
會陽從來不爭搶什麼,對路陽的欺侮毫不反抗,沒有什麼事能激起他的興奮,他總是一個人躲在一邊,怯懦地看著他的哥哥路陽在屋裡衝來衝去。他總是喜歡躲在某個角落裡,如果你試圖把他從角落裡拖出來,他就會咬你的手。烏雲有一次憂心忡忡地對關山林說,你有沒有發現,會陽有點兒不對勁呢。關山林不明白烏雲的意思。烏雲就說,你看,他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從來就和別的孩子玩不到一塊兒。關山林不以為然地說,我看沒什麼不正常的,他就是膽子小一點兒,新兵都這樣,哪天我帶他去靶場打一梭子機槍,他就正常了。關山林後來對烏雲越來越重的疑心和嘮叨有些煩了,他真的把會陽弄到靶場上去了。機槍一響的時候,會陽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他站在那裡呆呆地一動不動,然後就尖聲地叫了起來,他絕望而無援的叫聲把所有的人都嚇壞了。做一次全面檢檢視來是非常必要的。烏雲帶會陽到醫院去檢查,檢查的結果是,這孩子沒有器質性和精神性疾病,也就是說,從生理的角度來說他沒有毛病,但他反應遲鈍,舉止異常,表情木訥,這又不太正常。醫生問烏雲,你和你愛人家裡有沒有精神病史?烏雲說,在世的沒有發現有,去世了的不清楚。醫生又問,你和你愛人是不是有血緣關係?烏雲這次給予了否定。醫生想了想,說,這就不好做出判斷了,只能往後觀察,這得等孩子大一點兒才行。烏雲回家把醫生的話告訴關山林。關山林說,扯淡!他能吃能睡的有什麼病?有病能這樣嗎?就算人笨一點兒,念不了書,還不能當兵打仗!你別操那份閒心了,你操那份閒心是自己嚇唬自己!關山林的話並沒有解除烏雲的憂慮,她扭過頭去看會陽,會陽坐在一邊玩一隻銅彈殼,他把那隻銅彈殼舉到陽光下面呆呆地看,陽光把那隻銅彈殼照得閃閃發光,但是會陽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兒高興的樣子。
關山林對會陽的漫不經心還是刺傷了烏雲。
烏雲知道關山林很忙,他手頭的工作很繁重,到湖南以後關山林已經不在軍官宿舍裡住了,組織上分了一套住宅給他,住宅很寬敞,也沒有星期六才準回家的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