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心下陡地一沉,自知現任平盧節度使的不是旁人,正是安祿山。自開元二十八年,御史中丞張利貞為採訪史在安祿山的百計諛媚下,結下私恩,張利貞遂在入朝之後為安綠山一再美言,從而授任營州都督、平盧軍使、順化州刺史官銜,這三兩年間,安祿山嚐到其中甜頭,越發對過往使者暗中加以賄賂,逐年受到李隆基青睞,至天寶元年,分平盧為節度,安祿山更兼任柳城太守、押兩蕃、渤海、黑水四府經略使。
逢巧在這兩年裡,曹野那姬日愈承寵,梅閣昔日的聖寵一去不復再,江采蘋也無心多理前朝政事,何況後。宮本不得干政,雖說早知安祿山將是大唐盛世的一大禍害,是為它日安史之亂的始作俑者,但在得悉安祿山日益在朝壯大開聲威以來,江采蘋並未在御前多作言論,不期今日竟在花萼樓的千秋盛宴上要與安綠山見上一面。
江采蘋心神惶亂的剎那,李隆基已是示下傳召安綠山入殿拜謁,眨眼間,小夏子已然引領了一個膀闊腰圓滿臉鬍鬚的胡人步入殿央,但見那胡人就地一立,貌若張飛的一雙銅眼已是不安分地掃了眼四下,好半晌卻不見安祿山俯拜出聲。
端量眼步入殿的安祿山,江采蘋及時對懷抱五絃琵琶的楊玉環使了個眼色,示意楊玉環先行坐回原座,楊玉環趕忙叩謝皇恩,繼而對江采蘋報以一笑,這才將懷裡的五絃琵琶謹翼地交與隨其而來的婢奴娟美。
龍目微皺,面對人臣不予參拜,天顏難免覺得有些失了金面,況且現下還有皮羅閣坐在側,睇目下站著仍未屈膝的安祿山,龍顏不免一沉,但又不便在外人面前動怒。
江采蘋輕蹙了下蛾眉,忽而憶及,胡兒只識得其母不知其父的傳說,再看李隆基沉下面顏,於是適時從旁插接道:“下站之人,莫不是便是令北契丹聞風喪膽、所向披靡的安節度使?”
江采蘋這一出聲,殿上諸人的目光隨之投注向江采蘋而來,也有一些人依在對著安祿山悄聲指划著些什麼。反觀安祿山,卻是聞聲就抬頭打量了眼一身宮裝肩披霞帔的江采蘋,見上坐之人風姿絕逸,雖微施粉澤卻不失為端莊冠麗,較之在座的一眾女眷,雖不是最為香豔奪目的那個,也不是豔妝華服的那個,卻是玉面淡拂,反卻襯得四下的那些珠環翠繞玉瓚螺髻的女人俗氣得很,胭脂汙顏色。
細量過後,安祿山緊聲對著江采蘋一拜:“臣,見過江梅妃。”
這下,倒讓江采蘋吃了詫,凝眉與李隆基面面相對一眼,才又輕啟素齒朱唇看向安祿山:“本宮並不曾與安節度使有過半面之緣,何以安節度使竟認得本宮?”
只見安祿山畢恭畢敬地又躬了躬身:“江梅妃仙姿玉貌,玉骨香肌,美名滿天下,臣,縱為一粗人,本胡人也,卻也早聞江梅妃美名,只苦於無緣一見。時,得見江梅妃絕色,絕代之風華,十為臣大幸也。”
聽著安祿山站在下一通美譽,江采蘋淺勾了勾唇際,付之一笑。都道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只可惜江采蘋對別人拍馬屁並不受用,更別提安祿山還是個陰險狡黠兇狠毒辣之人,與李林甫一樣善揣人意,實非是國之福將良臣。
VIP章節 第372章 鬥舞
面對安祿山的媚事,江采蘋並未以為意,只一笑了之。
李隆基正襟危坐在上,心下卻有些不快,尤其是看著安祿山入殿這好半晌也不行參拜之禮,連該有的君臣之禮都罔顧一般,龍顏越發沉了沉。
一時間,殿上在座的眾朝臣亦紛紛側目向安祿山,不知眼前這個胡兒究竟是真不懂禮教,還是成心而為,意有狂悖僭越之氣。自古武將多功高蓋主者,歷朝歷代總有那麼幾個仰仗功績,而驕橫無禮罔執恩寵,以致罪不容赦禍國殃民。何況安祿山還是一名蕃將,蕃人雖多是目不識丁之人,卻生來好狠鬥勇,想當初安祿山就是以兇猛善鬥而在邊將軍士之中小有威名,若非安祿山驍勇善戰,也不會因功擢為偏將。
殿內片刻安寂,皇甫淑儀適時在旁接了句話:“素聞安節度使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勇不可擋,百聞不如一見,今日一見,安節度使果是儀表不俗。”面帶微笑說著,含笑看向上座的李隆基,“卻也是陛下慧眼識英才,安節度使幸遇仁聖之主,方得以抒大志。仕宦有時,不可求也,若是生不逢時,懷才不遇,想是亦難有大作為也。”
皇甫淑儀從旁這一搭話兒,李隆基微霽顏,頗對皇甫淑儀另眼相看了三分。一直以來,皇甫淑儀在宮中甚少插言作議,這兩年性子卻是變了不少,看來,當真是未少跟著江采蘋學習。
反觀安祿山,卻連正眼看都未看皇甫淑儀一眼,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