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但不是在聖日耳曼…德普雷,不是在教堂裡,除了在已成廢墟的瑞米耶日,我從來沒見過瑪格麗特上教堂,哪怕是在羅馬。
安託萬舉行洗禮時,她說:“為什麼不?一種贖罪的儀式……”但為了上天堂……我猜揚願意上去看她。揚想象葬禮應該十分壯觀。棺材後面跟著一大群人。就像為維克多 · 雨果送葬一樣。
烏塔羞答答地提出異議:“我母親不會喜歡這樣的。”但誰都知道我們的送終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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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 (二十)(4)
我的朋友維奧萊塔告訴我,在巴西東北部,所有接近過死者的人,哪怕只短短的一瞬,都必須聚集在死者的墳墓邊上,以重新創造他完整的生命。
“哪怕你在她的生命中只佔小小的一部分,你也必須出席。我和你一起去。”
我們提前到達了。教堂裡已擠滿了人。我們準備從旁邊溜進去,但兩個我在陰暗中沒有認出來的年輕人過來找我:“你的座位已經預留好了,在前面,和家屬在一起。”
我的淚水突然湧了出來,終於,我被一個家庭接受了,而這是她的家庭。我認出了讓…馬克和讓娜,我從他們後面走向教堂的唱詩班,這一回,我的頭腦糊里糊塗的,好像這十二年並沒有過去。十二年前,我沒有哭。我年輕時就學會了對付憂傷,我突然感到十分幸福,這種讓眾人在此進行告別的儀式,把我帶到了幸福當中,我因重逢而幸福得流淚。
揚和烏塔走在棺材後面,兩個年輕人就像兩張小小的紙。一本書中的紙。她曾寫下這個可怕的句子:
“由於各種原因,我的一生充滿了恥辱。”
親愛的瑪格麗特,我也為她的痛苦而哀傷。我聽見她說:“痛苦就像是一種解除痛苦的方式,就像是第二次愛情。”
巨大的恥辱!誰能說出對自己如此無情的話來?也許只有另一個已故的朋友阿蘭 · 坎尼能。他下葬的那天,幾乎沒有任何人參加。聖羅什教堂裡沒有部長,甚至沒有演員為偉大的阿蘭送行,只有劇場裡為《金首級》1發出的雷鳴般的掌聲。
我不像有的人那樣酷愛葬禮,但我到了能將其作出比較的年齡。瑪格麗特的葬禮是最簡短、最混亂的。三月的陣雨傾盆而下,襲擊著泥濘的墓穴。
我立即回到了諾弗勒,在她倒塌的屋子四周躑躅。幾年來,我給她寄照片,告訴她房子該修了,屋頂塌了,樹葉該修剪了。她很少放在心上,任百葉窗和畫自行損壞。她命令烏塔什麼都別碰,於是烏塔任蜘蛛張網,鮮花枯萎。甚至連插座也不能換。瑪格麗特在陰間還在看:哪怕小小的一筆都會趕走此處的靈魂。
今天,這座神奇的屋子已經不能用了。它勝似博物館,勝似作家的住所,瑪格麗特已把它變成了靜寂森林中的美人城堡。人們進入其中,將倒退無數個世紀,或者來到一個迷人、沒有參照物、像她一樣傳奇的世界。烏塔在裡面聽莫扎特的音樂時,又在其他東西之後加了一棵仙人掌。
揚瀟灑地消失了。我希望他在修道院或妓院裡,但我相信他躲在別處。他在寫一本我希望見到的書,而不是絕望地以酒澆愁。
當這個故事差不多結束時,我感到一陣悲傷。好像要跟瑪格麗特最終告別似的。於是,我在我們共同的道路上又耽擱了一會。由於疏忽,一部分手稿被人偷了,我只得重寫。我尋思怎麼會這樣,也許是她不願意我寫,但我像在《是的,也許》最後的對話中一樣回答自己:
“為了以後的孩子們。”
1996年於諾弗勒城堡
譯後記(1)
譯完《女友杜拉斯》的第二天,我便匆匆飛往巴黎。這次赴法時間雖長,但主要與出版社談業務,不準備採訪太多的作家,但米榭勒 · 芒梭是一定要見的。
之所以要見芒梭,不僅因為我在翻譯過程中遇到了不少困難,一些人名、物名、地名和書名需要諮詢,一些特殊的背景需要了解,更因為芒梭和杜拉斯親如姐妹數十年,可以說是最瞭解杜拉斯的人之一。我譯過杜拉斯的小說,寫過不少關於她、關於她的書、關於她的電影的文章,編過亨利 · 萊裡的《杜拉斯傳——羽毛之重》,手頭又剛好有一本在法國剛出幾天、鬧得沸沸揚揚、厚達600多頁的《瑪格麗特 · 杜拉斯》(勞爾 · 阿德勒著)。凡此種種,都促使我去見芒梭。
然而,陰差陽錯,一系列的不巧使我們在一個月後才好不容易聯絡上。那天一早,我還沒起床,她便打電話來,說:“終於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