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還有一年半載,太平喜歡熱鬧,儘管有功夫來預備。”
“這話倒也實在。”陸太婆終於被說動了心,“就是今天。不過,我可還不知道怎麼辦?”
“不用你老人家費心。一切有我們兩個媒人。”羅龍文說:“你只去打扮你女兒好了。”
人多好辦事,以羅龍文如今的勢力,再大的場面,也是叱嗟立辦。而況,退廬的下人也多,陸太婆的話,也等於主人的命令;兼以特厚的犒賞,更是踴躍從事。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張燈結綵,紅燭高燒,已收拾得富麗堂皇,一片喜氣了。
胡元規是即時趕回嘉興去了。第一、備辦聘禮;第二、通知胡宗憲親來道賀——為了鼓勵徐海,胡元規儘可能鋪排場面,借了總督的儀仗,連四抬聘禮,一起用快船運來。到時剛過午後,上了岸排起導子,吹吹打打,直到退廬,樂聲吸引了附近上千論萬的鄉人,竟是意想不到的熱鬧。
徐海是由阿狗照料,早已穿好簇新的遙�澇詰取M凡褰鴰ǎ�砼�蝕��歉戰�У男悴糯虯紜L�眠淞�鵠駁乃�派�簦�豢判暮鋈惶�煤芾�Γ�褂行┪匪醯哪Q�恕�
“二哥,快出去吧,去歸隊,押著聘禮一起進門。”
“兄弟,”徐海怯怯地說:“我有點怕。你是搞過這一套的,你替我代個勞。”
“別樣可以代勞,這件事怎麼可以代勞。讓翠翹姐知道了,不罵我個狗血噴頭?去!去!”阿狗將徐海一推,推到院子裡。
說不得只好硬著頭皮,在眾目睽睽、嬉笑指點之下,歸入隊伍,由羅龍文與胡元規兩位大媒陪著,登堂行禮。
美中不足的是女家沒有男子應接,只好由陸太婆在兩個丫頭陪侍之下,親自接待。口口聲聲“大媒老爺辛苦”、“姑爺少禮”。叫得十分熱鬧。這樣亂過一陣,方始去看聘禮——胡宗憲撥了三千銀子,胡元規盡義務代辦的四樣珍物:一具古色斑斕、出土未久的周鼎;一部宋版的詩經;一副珍珠頭面;一雙碧玉手鐲。都用大紅錦盒裝著,高供在正中的一張紫檀雕花條案上。
陸太婆對這四樣聘禮,非常中意。價值不菲,固見得男家對女家的尊重。古鼎及宋版詩經所溢發的書卷氣,更能與陸家的門第相配,因而讚不絕口;同時想到徐海有這樣為他費心的朋友,確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及至賓客下人,分班稱賀已畢,時將入暮,該是開席的時候了,卻還有一位最緊要的賀客未到。羅龍文不免微感焦急,將胡元規拉到一邊,有話要問。
“總督怎麼還不來?今天這臺戲唱得很圓滿,不要在‘大軸子’上洩了氣!”即來照羅龍文與胡元規的設計,這天要對徐海與王翠翹作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千迴百折,種種委屈,在今天這個場面中,差可彌補。一切歉疚不安,亦要在胡宗憲的懷酒慰勞中,完全消解。而以後徐海遠涉風濤,收功異域;以及王翠翹安身立命,圓滿歸宿,更要胡憲宗到場,親自向徐海夫婦致意,鄭重向陸太婆拜託。如果胡宗憲不到,這臺戲是草草終場,一無精彩可言了。
因此,胡元規跟羅龍文一樣,亦頗關懷;不過,他比羅龍文更沉著,想一想說道:“再派人去催,哪怕喜酒吃一夜,也要把他等了來。”
“好吧!好在沒有外客,只要他準來,多等一會不妨。”
於是,由羅龍文派了他跟胡宗憲之間往來通訊,遞慣密件的親信跟班,其一起快馬,直奔嘉興。二更時分,帶回來一封覆信,是胡宗憲的親筆,說趙文華有事約談,無法分身前來親自道喜;請羅龍文向陸太婆代達賀忱。信末又贅了一句:“甚盼馳回一晤,並密。”
另外有個硃紅大封套,寫明“賀儀”,封套未曾封口,內裝一張朱印燦然剛剛上過稅的“紅契”,是一所座落嘉興城內的住房,戶主徐海。這份賀禮很別緻,也很貴重;羅龍文便連胡宗憲的信,一起交給了徐海。自己又親自向陸太婆去說明其事。
陸太婆心中不免怏怏,但表面不動聲色,“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她說:“只是害大家餓了好半天,開席吧!仍舊請兩位大賓老爺陪陪新貴人。”
“都不是外人,我看,”羅龍文提個建議:“不必分內外了,都合在一起坐!太平的意思怎麼樣?”
“羅師爺別問我,我是最好熱鬧的。”
於是,喜筵都開在廳上,正席東西兩桌,一面是羅、胡二人陪徐海;一面是陸太婆與阿狗陪王翠翹。此外在廊上又擺了七八桌,將退廬上上下下及附近的鄉人,都召了來大嚼,也虧得如此,場面才不致過於冷落。
安席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