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頓,點頭:“大唐朝廷表面雖一團和氣,其實已分化為關隴貴族官僚集團和山東士族官僚集團兩大勢力。皇上現在在位,自不愁控制這兩派勢力的消長平衡,使其和睦相處,可一旦陛下百年之後呢?誰也無法預料是什麼模樣。如今支援太子李治的,正是勢力龐大的關隴貴族官僚集團和長孫無忌這樣掌有實權的重臣,這些,才是保證日後儲君順利接任、使大唐江山繼續穩如磐石的根本。”
李恪長呼一口氣:“兒臣完全懂了。以後,兒臣會更加約束自己,一言一行,謹慎行事。”
“真正懂得就好。”她撫平他本該俊朗的眉宇:“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種時候,太出色了反而是一種禍患,母妃只盼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活著,知道嗎?”
“嗯。”李恪微笑,深深點頭。
吳王前腳剛走,賢妃後腳又到。
“妹妹今日怎有空過來?”端起茶,淺笑望向眼前不施粉黛、不描眉、不塗唇,卻依舊美得讓人心驚的女子。
“好久沒見了,聽聞姐姐染了風寒,自該過來看望。”賢妃臉上漾著關切:“太醫們怎麼說?”
“沒事。吃幾副藥下去就該好了,勞妹妹關心。”
“相處十多年,姐姐一直客氣。”賢妃倚到窗邊,“我向來疏於打點,宮中經年,要不是姐姐們照應著,媚兒恐怕過不來這麼安樂。”
“妹妹哪裡話。大家同是服侍皇上的妃子,後宮關係處理好了,就算幫陛下減少些煩惱。可惜皇后去世得早——”
才十年,賢德淑良、待她們如親姐妹般的溫婉女子就離開了人世。
“一個一個,都這麼走了。”賢妃喟嘆,目光轉向窗前書案,上面一幅半開的卷軸,有了些年月,邊上微微泛黃。
“這是——”她好奇的走過去。
楊絮一瞧:“一位故人送的,怕它返潮,每年我都拿出來曬一曬。”
賢妃小心的推開,一幅淡墨的牡丹圖呈現在眼前。
“風過處,心無痕。牡丹開後,再無花蔭。”她低念著,“是她——”
楊絮聽她口氣:“你……認識?”
“我們應該都認識吧。”賢妃淡笑:“長孫皇后,你,我,玉真……怎麼可能不認識她?不記得她?”
是啊,神思似乎飛回了十多年前,那個以假亂真的翩翩少年,那個讓當時的秦王不顧一切的跳湖的身影,那場驚變……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在皇帝尚在東海池子裡泛舟之際,當時的秦王世民發動了舉朝皆驚的玄武門政變。她當時並不知道宮中情況到底如何,然對於當日長安城中家家關門閉戶、兵馬到處亂跑的紛亂景象記憶憂新——那簡直不輸於城陷時敵方入城引起的恐慌,兵丁們操戈持戟滿臉兇暴,所有店鋪攤子都停止了開業,只見大街上來來回回戰甲在身計程車卒……
“母妃!”
大明宮寬闊的長廊下,一名長髮及腰、輕紗飛揚的少女輕快跑來,一路灑下的笑聲如同屋簷下最動聽的風鈴。
她眨眨眼,賢妃不知什麼時候走了,來人卻是長孫皇后嫡出的長樂公主,李麗質。
應該是老了吧,最近時常回想起往事。看到眼前笑逐顏開的少女,自己竟然有一瞬間的錯覺,當初那個同樣鮮豔明媚的麗質啊……
“母妃日安。”麗質屈膝行了一禮,左右看看,道:“恪哥哥不在嗎?”
“恪兒剛走。”楊絮笑著拍拍自己身旁的坐榻:“來,到這邊來。”
“哦。”麗質點點頭。由於長孫皇后去世得早,她沒幾歲便交由楊絮帶養,雙方感情十分親厚。
“剛剛笑得那麼開心,是不是碰到什麼有趣的事兒啦?”
“父皇下旨去下天竺遊玩,陪同名單裡有母妃和我的名字呢。”
“是嗎,難怪。你是頂頂喜歡玩的了。”
“呵呵。”麗質不好意思笑笑,又道:“我還碰到一個剛進宮的妃嬪,叫徐惠,最近被封為充容的那個,聽說她蠻得寵的,可我瞧著不是特別漂亮呀!”
“容貌對於女孩子並不是首位的,年華總會消逝。聽說徐充容是有名的才女,自有其過人之處。”
“……父皇也未免太多情了,那徐充容不過才大我幾歲的樣子。”
楊絮悠悠道:“陛下看似多情,實則無情。難得有人引起他新的興趣,就由他去吧。”
麗質托腮看著她:“母妃,您說帝王家的人都是真正無情的嗎?”
楊絮點點她鼻頭:“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