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您要走,伯爵先生?”
“是的,去法國,夫人。”
“您把我倆留在這兒?”
“我這是不得已,夫人,我的職責首先是服從親王。”
“親王!這兒有親王?”雷米說。
“哪一個親王?”狄安娜臉色發白地問。
“德·安茹公爵先生,大家以為他死了,可他奇蹟般地得救了,我們碰見了。”
狄安娜發出一聲可怕的叫喊,雷米臉色一下子發白,彷彿猝然遭到死神的一擊。
“請您再對我說一遍,”狄安娜吶吶地說,“德·安茹公爵先生活著,德·安茹公爵先生在這兒。”
“如果不是這樣,夫人,如果他沒有命令我跟著他,我會把您一直護送到您對我說過的您打算在裡面隱修的修道院去。”
“是的,是的,”雷米說,“修道院,夫人,修道院。”
他豎起一根指頭按在嘴唇上。狄安娜的頭輕輕點了一下,讓他知道她已經懂得他的這個手勢。
“我特別希望能夠親自護送您,夫人,”亨利繼續說,“因為親王手下的人可能會來找您的麻煩。”
“怎麼回事?”
“是這樣,根據各種跡象看來,我相信他知道有個女人住在這所房子裡,他大概以為這個女人是我的朋友。”
“您的根據是什麼?”
“咱們年輕的掌旗官瞧見他把梯子靠在牆上,從這扇窗子往裡面張望。”
“啊!”狄安娜喊道,“我的天主!我的天主!”
“您請放心,夫人,掌旗官聽見他對他的同伴說,他不認識您,”
“不要緊,不要緊!”年輕女人望著雷米說。
“您儘管吩咐,夫人,您儘管吩咐,”雷米說,臉上顯露出極其堅毅的神情。
“請您別慌,夫人,”亨利說,“公爵馬上就要走了,再過一刻鐘就只剩下你們,你們就可以自由了。請允許我恭敬地向您致敬,並且再一次對您說,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息,我的心都為您而跳動,也是您給了它跳動的力量的。再見了!夫人,再見!”
伯爵像在祭臺前那樣虔誠地鞠了一躬,往後退了兩步。“不!不!”狄安娜像發燒病人那樣神志不清地嚷道,“不,這不是天主的意願;不!天主已經殺死了這個人,不會再讓他復活的,不,不,先生;您弄錯了,他已經死了!”
正在這時,彷彿是回答這祈求上天憐憫的悲愴呼喚似的,街上響起了親王的聲音:
“伯爵,”這個聲音說,“伯爵,我們在等您哪。”
“您聽見了,夫人,”亨利說,“再說一次,再見!”
他握了握雷米的手,奔下樓去。
狄安娜走近視窗,像被安的列斯群島毒蛇的目光懾服住的小鳥那樣,渾身顫抖著,痙攣著。
她瞧見公爵騎在馬上,他的臉被兩個近衛騎兵擎著的火把照得通紅。
“啊!他還活著,這個魔鬼,他還活著!”狄安娜在雷米耳邊喃喃地說,口氣是那麼可怕,連這個忠僕也不由得感到驚駭,“他還活著,咱們也得活著,他動身到法國去了:好吧,雷米,咱們也到法國去。”
七十六 行賄
近衛騎兵們準備出發,在鎮上造成一片混亂,他們的出發帶走了兵器的碰擊聲和人的叫喊聲,留下一片深邃的寂靜。
雷米讓這片喧鬧聲漸漸遠去,最後完全消失以後,相信這所房子裡空無一人了,這才下樓來到低矮的大廳裡,打算為自己和狄安娜的出發作準備。
但是推開大廳的門,他大吃一驚,看到一個男人坐在爐火邊上,臉朝著他這一邊。
這個人顯然是在等候著雷米的出現,儘管他一看見雷米就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雷米走過去,按著平時的習慣,步履緩慢而吃力,露出禿腦門,看上去完全像一個年邁體衰的老年人。
雷米朝那人走過去,那人因為是背光坐著,所以雷米看不清他的臉。
“對不起,先生,”雷米說,“我還以為這兒只有我一個人,或者幾乎只有我一個人呢。”
“我也是這樣以為,”對方回答,“不過我很高興看到自己有了同伴。”
“喔!處境悲慘的同伴,先生,”雷米趕緊說,“因為,除了一個我要帶回法國去的生病的年輕人……”
“啊!”奧裡依突然裝作富有同情心的市民那種熱心模樣,說,“我知道您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