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嗣王就算終年在北方,又怎麼會不知道,難不成就是想故意為他表妹搬回一城?想著,賈太后眉蹙得更緊。
席間,唐無憂剛剛的羞辱掃清了大半,沂嗣王這一句酒後玩笑建議,雲菀沁若直接拒絕,就是不敬太皇太后,那便只能承認一句自己不會,大庭廣眾下失掉風采,她今天的受辱丟臉也能和她扯平了。
沂嗣王見皇貴妃不動,心意達成,手一抬,勒令隨從停止聲潮,終結這話題:“臣想著連暴亂城池都敢闖的女子,一定落落大方,有過人的胸襟,所以才大膽提出這個建議。若是覺得臣辱沒了娘娘,還請娘娘降罪,這事罷了,臣再不多提。”
點到即止,讓這皇貴妃知道,不是隻有她能挫別人的面子。
卻聽水榭內,女子聲音侃侃而來:“既然是太皇太后的壽誕,孫媳舞一曲,又算得了什麼。”
在場人俱是一驚,沒料皇貴妃竟答應了,連沂嗣王也出乎意料,眉目一斂,卻不動聲色。
“皇貴妃……”賈太后剛開口,雲菀沁淺笑:“太皇太后放心。”
賈太后見她氣態恬然,並不像個生手,放了些心了,卻仍是望一眼沂嗣王,語氣暗藏不滿:“沂嗣王不過是宴中玩笑,喝多了些酒,皇貴妃若是不願意,也可以回絕。”
“壽辰一年才一次,為太皇太后助興行孝,是妾身本分,怎能回絕。”雲菀沁笑意瑩瑩,如湖光散開,聲音又如湖面清風,不徐不疾,“淑妃能為先帝解憂,孫媳婦也能為祖母開懷,況且沂嗣王都說了,將士們慕名妾身,妾身身為女子,不能像將士們一樣上戰場殺敵,如今舞一曲,讓將士們滿意,也算是為國家分憂。”
賈太后聽得心頭舒坦,連連點頭:“說得好。”
沂嗣王頓了一頓,也帶頭笑道:“皇貴妃心胸寬,叫臣心福。”
其他人見沂嗣王都開了口,也都跟著奉承起來。
賈太后考慮片刻,道:“跳支簡單的即好。”簡單的便不容易出差錯,只要中規中矩,穩穩妥妥就行。
雲菀沁應下,轉過身,目光輕掃席間的唐無憂一眼,下階與初夏和幾個宮人先下去了。
目光清冽,唐無憂被望得沉了臉色,自己已經珠玉在前,她還能跳出什麼花樣來,無非就是宮廷那些正規舞步。
“還真是有點兒意思。”對面,沂嗣王卻是回過神,唇角添了抹玩味,就說了,這皇貴妃果真還不是個好打發的,正是想著,一雙瞪得人頭皮發麻的灼辣目光又飄過來,沂嗣王一看,又是那丫頭片子,還真是鬼纏身了,卻只端起酒盞,朝前面故意遙祝一下,溫雅眼眸一動,眼梢微挑,頗有些挑釁。
半刻左右,腳步臨近,走進了宴席,眾人轉頸回望。
女子換下了繁瑣複雜的正裝,儀態大改,一身翡翠色輕絲開襟舞裙,腰封是比舞裙深一號的荷綠束腰,大裙襬,裙下是小燈籠褲,在腳踝處收緊,襯得身姿玲瓏,隆胸纖腰,雙臂上繞著雙層水袖,迤邐於毯上,步步走到宴中間,福身道:“恭賀太皇太后萬福千秋,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若方才是儀態萬千,莊嚴不可侵犯的皇貴妃,眼下這一身裝束,就像是清靈可愛的江南採蓮佳人。
賈太后看得清風拂面,欣喜:“是什麼舞?”
初夏丟了個眼色過去,宴席後面的梨園樂官鼓笙箏樂落珠般連貫滑出,笑著回答:“回太皇太后,舞名綠腰。”
舞名一出,在場不少人倒是有些驚訝,京城官家千金就算會跳舞,不過也是學些華美壯麗的正統宮廷舞,舞步大氣緩沉,不失不過,比較穩妥。
綠腰舞卻是不折不扣的民間俗樂舞,因是軟舞,輕快流利,一開始在南方水鄉民女中興起,後來傳到了其他地方,也都是在民女中流行。
這皇貴妃原是侍郎家的小姐,又是哪裡學來的?
卻來不及多想,已被毯上起舞的玉人吸引住目光。
幾個舒緩柔美的開場動作之後,動作漸臻佳境,慢慢變快,女子翩如蘭芍,兩條水袖驟然朝前甩出,在半空飛舞一道,如雪縈風,舞靴卻牢牢釘在紅毯上,腰肢旋轉,先慢後快,婉若游龍,腰上的飾物跟著清脆搖動,清靈如出谷鶯,捲起一陣急急香風。
綠腰舞中的旋舞部分,是最好看的一段,在場眾人看得呼吸靜止,出神的安靜。
隨著羯鼓一停,樂聲輕緩了一些,女子蓮步也跟著慢下,收回水袖,綠色袖擺輕搖,低迴處如同破水的蓮花,待停穩了,髮髻微松,顯得婆娑旖旎,可一雙美眸又跳得清亮動人,玉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