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服用過加重分量的藥,這幾天病情也算平穩,宴客應該沒什麼問題,三人並不是很擔心,見正宴還沒開,不時低聲笑侃兩句,正是說著,外面傳來太監的傳唱聲,隨著魚貫而入的步履,人影漸漸在紗簾後密集起來。
最後,前面的龍椅上,有人坐了下來,三人知道皇上已是到了場,收起了笑語。
說話之間,有個陌生男子聲音不時響起,語氣恭敬,可明顯漢話有些生疏。
琴釵膽大些,掀了簾子一小角兒,回過頭,悄悄說:“是蒙奴的儲君。”
“是不時長了兩個腦袋五隻手?”聽絃與許多沒有見過北人的中原人一樣,對蒙奴人總有些戒心和好奇。
琴釵捂嘴笑:“虧你會想!”又一邊看一邊介紹:“……看上去比皇上小一些,外貌跟咱們漢人差不多,就是個子高大些,五官更深邃點兒,倒是與秦王有些形似……”說著,自知失口,忙閉上嘴,望了一眼雲菀沁,怕她不高興,似是為了彌補,又低聲笑道:“秦王也在外面陪宴呢。”
就算掩耳盜鈴,也改變不了赫連允與三爺的血緣關係,雲菀沁笑了一笑,示意沒事,順著琴釵掀開的簾子縫隙,往外看去。
赫連允坐在皇上的左下方第一排,比起皇上高瘦清雅的身型魁梧昂長一些,眉眼之間乍一看,確實與夏侯世廷有四五分相似,只是到底是一國儲君,多了幾分藏不住的傲矜,此刻與皇上對答之間,口氣雖然恭敬,可一雙眼顯然不是真心,沉積於內的野心宣發於外。
可誰管北人致歉是不是真心?只要人主動來了,就已經落了下風,大宣贏了這一場。
而此次北人能來朝道歉,全是秦王的功勞。
殿內的臣子見蒙奴人畢恭畢敬站在丹墀下,看秦王的目光,不禁又敬幾分。
赫連允令隨從官員當著寧熙帝,誦讀蒙奴皇帝對於互市一事的致歉辭,又令扈從將從北地帶來的禮物一一搬到金華殿外空曠的宮院中。
“這些都是一路從北方帶來的蒙奴特產,全當為互市一事謝罪,還請貴朝勿為互市耿耿於懷,誤了兩國友好。”赫連允面朝寧熙帝。
寧熙帝見蒙奴此番給足面子,龍心甚悅,望向座下的老三,目光中更添了幾分讚許,全是滿意,見時辰不早,又叫宮人照著北人的飲食習慣,上了精美御膳。
宮人端了長案進殿,架起火堆,又將剝了皮的全羊懸吊在火上炙烤起來。
赫連允瞥一眼與北方一樣的飲食,施禮:“皇上特意遷就蒙奴的飲食來款待咱們,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寧熙帝玩笑一般:“北方和中原差異大,朕怕赫連太子不大習慣,起居飲食,統統按北地準備。沒事,你們北地沒有的,咱們中原大把,你們北地有的,咱們中原也有的是。太子且放心住下吧。”
赫連允笑意頓時一斂,卻還是客氣:“多謝陛下。”說著,拍拍手。
殿外搬禮物的腳步深重起來,還伴著鐵鏈哐啷的聲音。
除了赫連允一行人,全都循聲望過去。
幾名北人武將推著一輛板車到了殿外,車上有個巨大的四四方方的東西,被紅布蓋著的。
停定之後,紅布之內,傳來嗡嗡低沉的聲音,引得殿內人略驚訝,交頭接耳地猜測起來。
赫連允道:“是敝國本地產的珍玩異獸,也千里迢迢帶來的禮物之一,供陛下笑納賞玩。”說罷,示意隨從將紅布拉開。
紅布一開,眾人輕訝出聲。
車上是一個半丈長寬的碩大鐵牢籠,裡面坐臥著一隻大獸,頭頸和四肢被五條鐵鏈鎖著,身體明明是老虎,有一圈圈的虎皮紋路,可腦袋上滾著一圈金色鬃毛,又形似獅子,一隻尖利的爪子勾在牢籠底部,嵌入好幾寸,另一隻抓著柵欄,棕色眼瞳兇光四溢,警惕盯著殿內的人,喉嚨裡發出悶吼,好像隨時會衝破桎梏,撲上來。
“這——這是什麼?”在座的臣子一驚,“到底是獅子,還是老虎?”
離殿門坐得近的幾名臣子有些哆嗦,獅子和老虎本就夠兇猛了,這怪物雖像獅子,又像老虎,可個頭遠又比獅子老虎大一兩倍,鎖了五條鎖鏈還能移動身體,叫囂個不停,萬一使了蠻勁兒衝出來可不是好玩的。
姚福壽眉頭也是一皺,別國貢禮中也不乏珍奇異獸,卻都是賞心悅目的溫順動物,這北狄子真是天生野蠻,這種兇獸當做朝來往之禮就算了,竟還運輸進宮,送到殿上,簡直半點禮儀不講,可既是蒙奴送來的禮物,也不能拒絕或者明說不好。
赫連允見區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