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置身事外,還有聲援某人時,陛下就開始遲疑,甚至顧左右而言他……”薛採說到這裡,又笑了笑,“睹微知著。雖然我家主人是得寸進尺了些,但君無戲言,兩相對比,孰去孰從,很容易得出答案吧?”
他這一番話,無疑說的大膽之極,也危險之極。無論如何,對方可是燕王,四國之首的燕國的帝王。而他,卻當著他的面,指責對方不守信用。
果然,如意立刻護主心切的吼道:“大膽薛採!竟敢這樣汙衊我家聖上!頂撞天威可是死罪!來人,將他給我拿下!”
房間裡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動作。
如意提高聲音:“來人——”
依舊一片靜謐。
如意跺腳,轉向彰華,委屈道:“聖上……”
回應他的,卻是彰華眉頭微皺的沉默,以及半垂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情緒,像是——痛苦?
他心頭大震,豁然間,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的聖上,對薛採,懷有非常異樣的感情,因此,無論薛採對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不會對薛採發脾氣。
在知曉了這一點頭,忽然間,身體也就失去了所有的衝動與怒氣,變得非常疲憊,不想再說話。
於是他後退一步,低下了頭。
吉祥悄悄的朝他挪近幾步,然後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更長的一段靜謐之後,彰華抬起一隻手,揉了下自己的眉心,然後低低的笑了起來,邊笑邊嘆道:“好、好一個淇奧侯。”他不誇薛採膽識過人,卻誇起姬嬰,氣氛不但沒有輕鬆,反而顯得更加詭異。
姬嬰則依舊沒什麼表情。
“說吧,你要我聲援誰?”
“且慢——”這一次,出聲阻撓的,是赫奕。
只聽赫奕笑道:“淇奧侯果然了得,不但運籌帷幄雄才大略,連降奴術都高人一籌,這麼一個恃才傲物天下皆知的小冰璃,都被你調教的服服帖帖,連自由都放棄了,還幫著你反過頭去咬自己的恩人,有趣啊有趣。”
他雖然說的刻薄,但卻是事實。當日若非有燕王寫信給昭尹,薛採肯定救不下來。而今日薛採卻不但不感念彰華的恩情,反而幫著姬嬰逼他,想來彰華是真的挺寒心的。
姬嬰還沒說話,薛採已淡淡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然現在事關社稷,關係到四國的所有利益,關係到天下百姓的安危,薛採不敢以私人之情偏天下之勢,同樣,宜王陛下可以嘲笑我,但卻不可以嘲笑時事。”
赫奕呆了一下,冷笑道:“好,好一個心繫天下的小薛採。真是頗得你主之風,什麼齷齪事都套上社稷二字,就都顯得大義凜然了。”
薛採不卑不亢地繼續道:“兩位陛下既然肯來至此處,說明你們已經有了與我方談判的心理準備,我方開出條件,你們裹足不前,更反過來嘲笑我方虛偽齷齪——試問,在這場內亂爆發前,兩位又做了什麼?一位以賀壽為名行私謀之事;一位則與程三皇子做了暗中交易——兩位分明都已經預見了這場大亂,一個袖手旁觀,一個推波助瀾。袖手旁觀者並非不重利益,而是利益不多看不上眼;推波助瀾者,都是趁火打劫,又何需說什麼商人要守誠信這樣的話語?究竟是誰更虛偽?”
一番話,說的是毫無停頓,流暢無比,句句擲地有聲。
一時間,室內靜靜,眾人皆無言。
姜沉魚不禁想到,難怪當年昭尹會派薛採出使燕國,本以為他只不過是人小鬼大,而今方知,口才也是一等一的好。但他如今在這種關鍵時刻挺身而出舌戰雙雄,詞多冒犯,難道就不怕兩位皇帝真的發起火來將他治罪?他有什麼樣的依持?又是什麼樣的目的?為什麼要這樣幫璧國爭取利益?為什麼要聽從姬嬰的話?
“既然都是利益,就沒什麼不可以擺上來談的。燕王雖然看不上荒島小國,但就不想知道程國秘不外傳的鍛造冶鐵術?燕之所以為泱泱大國,除了人才濟濟之外,更因為虛心接納眾集所長,可以自強自給,但絕對不是剛愎自大;而宜國的商販之所以能遍佈天下,有陽光的地方就有宜國的商鋪,難道不是一點一滴權衡得失的爭取來的?如今你在此放棄了七成降率,它日,你也許就會放棄更多。築譚積水,連續千日;決堤山洪,卻是一瀉千里。宜王陛下真的不在乎?”薛採說到這裡,忽然沉默了,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晴不定,半響,才再度抬眼道,“程國的這場奪嫡之亂,與我們三方而言,不過是一念之間,但於程國的百姓而言,很可能就是妻離子散、國破家亡……帝王之威,不是體現在‘一語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