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叢中抽出淡黃的花,正開得鮮妍。琴心看一眼帶路的小黃門,心中一聲哀嘆,怎麼就偏偏是芭蕉?就聽先生咬牙道:“拔去芭蕉,撤下匾額,掛一塊無字匾。”
青鸞下學回鸞苑路過蕉院,瞧著院門外躺兩株芭蕉,被連根拔去,在夏日的驕陽下曬得蔫頭耷腦,抬頭看向院門,門頂掛一塊無字匾,看著十分別扭。招手問過小黃門,笑道:“我喜愛芭蕉,芭蕉移到我的院中去,這匾嘛,既無字,何須掛匾?以後你們提起蕉院,就叫做無匾院。”
院中琴心聽得清楚,篩著茶偷覷先生臉色,先生臉上掛一絲莫名其妙的笑容, “這位郡主不懂得尊師重道,需要教導。”琴心忙道,“爺如今是賀先生,賀先生不喜捉弄人。”先生一笑,“爺剛剛乃是自言自語,你該如何?”琴心低頭,“假裝沒聽到。”
夜裡從嘉來到鸞苑,瞧著兩株芭蕉對青鸞笑道,“什麼無匾院,青鸞對賀先生,有些不尊重了。”青鸞拿一把撣子撣著蕉葉上的塵土,“若是真的賀先生,該是虛懷若谷,我些微的不尊重,他不會在意。”從嘉訝然,“青鸞疑心他的身份?”青鸞嗯一聲,“瞧見他就覺可疑,一席話以後,更覺得他可疑。”從嘉笑道,“這也不難,身份可以作假,學問還能作假嗎?一日兩日可以敷衍,一月兩月可是應付不過來的。”
青鸞停下手中撣子嗯了一聲:“從嘉說的有理。他是殷朝的皇親,萬一他是殷朝派來的探子呢,又或者他懷有別樣心思,對從嘉不利呢?我們必須小心。”從嘉有些感動,“青鸞總是想著我。”青鸞笑道,“從嘉可是大昭國的國寶。”
從嘉看著她,僅此而已嗎?青鸞手中撣子又忙碌開來,笑說道,“皇后娘娘那樣英明,為何會讓賀先生來做西席?我不明白。”從嘉接過珍珠手中溼布擦拭著青鸞拂過的蕉葉,“老先生對我失望,哭著走了,母后無奈見了國師,國師薦的賀先生,國師言說賀先生滿腹經綸心懷天下,國界種族觀念淡漠,篤信天下大同蒼生平等,母后自然相信國師。”
青鸞點頭,“既是國師所薦,我也信了。”從嘉有些黯然,“都是我不爭氣。”
從嘉頭風發作之時,皇后曾對青鸞說道:“大昭君氏當國四百餘載,隔幾代出一位不務正業的帝王,一觸及朝堂政事,就會頭痛欲裂,從嘉打小不喜讀書,我從不敢逼他,青鸞代筆他的課業,我也裝作不知。我早想好了,給他娶一位賢明的皇后替他維繫江山。”
青鸞為皇后娘娘與從嘉憂心不已,“可是,去哪兒找這樣一位皇后呢?從嘉今年十五了,也該訂親了。”皇后瞧著她笑,“找到稱職的皇后之前,還請青鸞暫時輔佐從嘉。”
青鸞自然痛快應下,她瞭解從嘉,知道從嘉嚮往著心靈相通的愛情,是以從嘉的妻子得與從嘉相知,又得在朝堂上大有作為,這樣的人實在難找。
青鸞琢磨著從嘉的親事,伸手握一下他手,“從嘉之前是不願,可如今,非不願也乃不能也,草莽皇帝古來有之,誰說滿腹經綸才能做皇帝?從嘉別放在心上。”
從嘉嗯一聲,青鸞握過的地方很溫暖,連帶著心裡也暖暖的。
☆、10。 試探
青鸞半斂著眼眸,文靜恭順跪坐著,回話時柔和婉轉,對賀先生十分尊敬,禮運篇背誦如流水,只是疑惑頗多,問題稀奇古怪,好在賀先生解答精妙,令青鸞喜出望外,午後先生回去小憩,青鸞笑對從嘉道:“老先生學問很好,但見解刻板守舊,賀先生不同,靈活機變切中時弊,從嘉,我很滿意。”
從嘉與先生對弈,不過盞茶就輸了,耷拉著頭哀嘆道,“青鸞,這《棋經十三篇》,我就是看到白頭也贏不了先生。”青鸞跪坐到他身旁,笑著拈起黑白子,拼一隻蛐蛐,從嘉忍不住笑了,頭一歪枕在青鸞肩頭,“我也要午後小憩。”
青鸞說一聲好,任由他枕著,手指撥弄著棋盤上的黑白子,想著賀先生剛剛的解惑,越想越有深意,如美妙樂音,可繞樑三日不絕,得遇良師,乃是人生一大幸事;青鸞笑了。
賀先生進了院子,聽到兩個小黃門低聲道,“無匾院確實不太尊重,鸞郡主吩咐了,叫做西院,西席先生的院子,簡潔直白,很好。”賀先生挑一下眉,這郡主,為何去了疑心?進屋歪在竹蓆上靠著大迎枕,姿勢無比舒坦,喚一聲琴心道:“琴心說得對,賀伯安堂堂大儒,不會捉弄人,吩咐你的事,先不用做了。”
琴心看一眼指甲縫裡洗不掉的泥巴,敢怒不敢言,上前在冰盆中加了冰塊,金猊中添了驅蚊香,放下竹簾退出來,隔簾瞧著先生,四仰八叉仰面睡著,再無